那駕輕就熟地冷血作風,簡直猶如收割人命的死神,又穩又快,半點沒有抹殺同類時的不忍與猶豫。
他很清楚,對敵人的仁慈,便是對己方的殘忍。
囚牢之內,霎時間血流成河,慘叫聲連成一片,好似惡鬼淒厲的慟哭,光是聽聽聲音,便要連續做上一周的噩夢。
大約新人們的心理素質不夠強韌,哪怕知道這是來自同伴的救援,仍忍不住胃部翻滾,幾欲吐出點酸水來表達驚恐的心情。
所幸,額間書寫的印記反成了保護鎖,強行按下他們的丟臉反應。
鎮守監牢的異能者用雪村作為擋箭牌,倒是保住了自己的性命,此刻心有餘悸地握緊毛筆,死死地凝視著自黑暗中現身的二人。
與暴戾無情的作風相反,緩步而出的少年身形孱弱,皮膚中摻雜著點不健康的病色,仿佛一支脆弱的秸稈,稍微施加一點外力,整個人便將驟然折成兩截。
更讓人意外的是,他身邊居然站著個身量不高的男孩,穿著一身和碧綠貓瞳相配的可愛服裝,露出的四肢藕節般白皙剔透,透著點淡淡的粉色。
總之,單從外表而言,這一組合實在是沒什麼震懾力。不,假設按照俊美或者萌係的標準評判,倒是會獲得超高的分值。
手持人質的異能者不由愣怔片刻,倒是“保命符”不甘寂寞,弱弱地扭動兩下,繼續悲愴的扯著嗓子請求著:“你們……不要在意我,快殺了他!才能救出大家!”
“反正我有很多籌碼,你們殺掉一個,我就抓出新的一個。”被提醒的男人向後移動著,直至確保自己處於所有人質的身後,便停下腳步,對麵前的兩個人展開一個惡毒的微笑。
“你們的任務,應該是救回同伴吧?濫殺無辜的話,或許會受到懲罰也說不準呢。”
“我、我們僅僅是最底層的成員,根本沒什麼價值,所以大可不必為難!”雪村大義凜然地反駁著身後人的說辭,仿佛視自己的生命為無物,很有種認清命運的慘淡模樣。
可是,並非所有人都抱著相同的想法,聽到他的呼籲,反倒眼中冒出強烈的求生欲,哀哀地望著不遠處的救援者,好似溺水之人發現一截浮木,拚了命想要靠近一樣。
整個室內的氣氛倏爾緊繃許多,卻偏偏無人發現,自己的情緒實際上是受到了挑唆,導致越發的不穩定。
畢竟,說話之人的身份,也是位命懸一線的小可憐,怎麼可能會故意使局勢變得僵持呢。
藍發男孩藏住眼底的真實情緒,為進一步推動設想的結果誕生,趕忙醞釀起傷感的淚水,垂著頭說起了自己的“臨終”感言。
“我沒什麼好遺憾的,樹裡,在實驗室中,認識了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雖然從未說出口,但你的存在對我來講,大約是堪比月亮一樣美好的事物吧……”
因為他的頰邊明晃晃地寫著“真言”二字,無論說出什麼,都格外的具有說服力。
他苦笑著抬起濕漉漉的眼,眸中霎那間湧現出柔軟怯弱的情愫,好似深藏許久的心聲終於獲得宣泄的權利,極為惹人同情。
“聽起來很可笑吧?卑賤如螻蟻的我,竟然會懷揣著靠近月色的心情呢……”
“當我們再次相逢,你不知道,我有多麼的狂喜,卻連擁抱你的勇氣都沒有。我知道自己是膽小鬼,沒什麼資格去奢求太多,隻是想著,能靠近一點算一點……”
“事實證明,你我永遠是雲泥之彆,注定不能擁有摯友般談天說地的機會。可我明白,自己的軟弱和能力的不足才是最關鍵之處,是我的問題。”
那發自肺腑的絮絮叨叨,完全引起了異能施放者的興趣,出於對“真言”的信賴,他根本沒考慮過失敗的情況,腦中不禁浮出一個奇妙的念頭。
“樹裡,是吧?”
順著雪村的視線望去,他對外表無害的貓科動物產生了相當濃厚的興趣,用心險惡的提議道:“朋友對你如此深情,總該有點回應才對哦,怎麼能無動於衷呢。”
“若由你來當我的人質,這幫沒什麼用的家夥,以及我手中的小可憐,就全部歸還給港口黑手黨,如何?”
回應他的,是黑暗中乾脆利落竄出的一道利刃,擦著他的頸部危險地劃過,落下一道不淺的傷口。
猩紅的鮮血濺落於他身後的牆壁和地板,不難想象,假設他手中沒有籌碼,此刻估計是變為屍體大軍中的一員,死狀難看的跌倒在地。
他手中的男孩瞪大了眼,像是同樣沒料想到芥川會發動突襲,一雙金色的眼中流露出難以掩蓋的怨毒情緒。
(這隻……養不熟的噬人惡犬!)
“不要挑戰在下的耐心,如果你當真不願放人,那麼——”
芥川龍之介表情寡淡的向前邁步,腳下踏出清脆的回響,仿若戰前的鼓點,輕而易舉地擊穿了對手的心防。
“——想殺,便殺個痛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