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狀似親切的提醒中,還包含著如此輕巧冷漠的潛台詞,與鳶色眼眸中一閃而過的利光,顯得相當般配。
當然,聽眾們有沒有理解其中的信息,並不在太宰治的考慮範圍之內。
“是,太宰先生。”
寡言少語的黑衣少年目送著老師離去,而後轉過身。麵對著艱難起身的雪村,他既沒有暴力相向,也沒有出手幫助,僅僅是用一雙死海般地眼,靜默的凝視著。
比起共同訓練的前輩,他和此次肇事者者相識的時間更長,一起經曆過許多事情,包括加入港口黑手黨之前,最為險惡的狀況裡,都少不了這抹影子。
所以,他
“龍之介,你也要怪我嗎”
拖著沉重的步伐,藍發男孩走至他的身側,苦笑著說出早已準備好,卻苦於太宰治的精明和任性,而無法擺上台麵的發言。
“用腦子想想吧,我怎麼可能去害一個舍命救我的人啊真的是意外,我根本不願發生這樣的事情。”
芥川龍之介沒有做聲,一如以往,仿佛是毫無生命的雕像,給人一種無論向他訴說什麼,都不會引來回響,於是可以不用在意他想法的錯覺。
想法話說,這家夥真的有自己的想法嗎
如果不是在地牢中,差點因為養不熟的狗而丟掉性命,雪村可能還會像之前一樣,抱著輕慢之心,來隨意的糊弄對方成為自己的棋子。
但此時,他知道要多下些功夫,好令芥川能在關鍵的時刻出些力氣,再度與他站入同一個陣營才行。
“你說,樹裡會原諒我嗎”
非常自然地,他露出恰到好處的忐忑模樣,緊接著又自問自答地暗示道“他應該會吧因為,他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啊,知道我不是有意的,怎麼可能去追究呢如果真的要因此殺了我,未免太小氣了吧”
黑衣少年垂下眼,視線正好撞入一雙無比真誠的泛金眼眸中,由於之前哭過的原因,眼尾潮紅一片,看起來相當的可憐。
“我已經為自己不小心犯下的錯誤,受了如此嚴厲的懲罰”對方咬了咬嘴唇,仿佛強自按壓下心頭的委屈,忍不住小聲嘟囔著“這樣不夠贖罪嗎我真的很痛啊,而樹裡他不是還好好的嗎”
沒錯,那家夥被護得嚴嚴實實,哪裡有什麼閃失,結果卻要他來承受罪責,憑什麼啊
若不是使用異能藏住自己眼中的真實情緒,恐怕,這會兒黑壓壓的怨毒之色早已席卷而上,頃刻間壓塌了他苦苦維持著的假象。
是,他是想借著千代的關係,快速向組織內部滲透,本不該衝動出手
但沒辦法忍耐啊,眼睜睜看著那個討人厭的家夥逞威風,再立下功勞什麼的,簡直跟吃了蒼蠅一樣惡心
不想讓他好過不想絕不想
他心底蠢動的惡念瘋狂叫囂著,幸好有異能作掩護,麵上倒還是維持著可憐兮兮的模樣。
“你說完了嗎。”
自進入屋內的那刻起,始終不曾開口的芥川冷淡地發問,不過,使用的卻是陳述的口吻,瞬間止住了對方的聲音。
“前輩的想法,在下尚且不知,你最好也不要隨意猜測。”
“什麼”
根本預料到他會做出近似發難一樣的宣言,雪村慢半拍地反問著。
“況且,你是有意,或無意,是你自己的問題。”芥川龍之介雙手插兜,繼續用自然平穩的口吻敘述道“在下並不關心。但是,沒有下一次了。”
最後一個音節落下的同時,他轉身邁開步子,沒有絲毫的猶豫或者留戀,緩緩地向開啟的大門走去。
大約是不甘心,雪村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衣擺,再說些什麼,可忘了對方異能的特殊性,立刻被暴起的羅生門死死按在地麵,根本沒辦法動彈。
黑衣少年沒有回過頭,仿佛自言自語一般,說出了今日思考良久所得到的結論。
“無論是你,還是其他的人,乃至被操縱的沒有生命的事物,在成為敵人的一瞬間,便由在下負責肅清。”
明明是寡淡無味的語調,但透露出的機鋒,絲毫不低於他離開審訊室沒多久的老師。
這次會出現意外,正是由於他出手太慢,沒有搶先於前輩,所以,他
“不會再給任何人率先出手的機會,太宰先生想要賦予在下的情感,確實已經傳達到了。”
他死海般地眼眸驟然聚起一團小小的光亮,這在過去,除了第一次領悟到“憎惡”的情緒外,根本是未曾顯現過的景象。
“為此,膽敢阻攔於眼前的荊棘,自然要第一時間斬斷。”
“包括你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