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芥川龍之介忙著開展裝貓□□業務的同時, 他的老師已然站在了首領室中, 正雙手插入口袋, 保持著一種極富餘裕的姿態, 來麵對立於港口黑手黨權利頂峰的男人。
從字麵意義上來講,森鷗外算是太宰治的老師兼領路人,兩人間的關係理應十分親密,遠勝於與其它羈絆。然而, 事實卻完全與之相反。
過於相似的本質導致他們理解彼此的同時,又忍不住提防著對方。哪怕打造出了狀似平衡的相處模式, 可隱匿於其下的暗流卻始終蠢蠢欲動, 提醒著遲早有一天, 自己會衝破虛偽的假象,展露出能夠淹沒一切的洶湧波濤來。
那絕非是篡奪首領之位的男人想要看到的結果,為此,他在磨礪著弟子能力為組織所用的當口,不忘留下足夠製約對方的籌碼, 力求天平始終向著自己的一麵傾斜。
不想丟失強大的助力, 又忌憚著他的成長——這就是森鷗外的煩惱之處, 因為一不小心,就會變成類似於此刻的局麵。
“森先生。”
太宰治畢竟是一位不滿十七歲的少年, 成熟度和忍耐力方麵, 比起他的教導者而言,尚且欠缺了幾分,所以很快便在近乎對峙的氛圍中開了口:“您應該知道, 我到底想跟您說些什麼吧。”
那話中的鋒芒微微顯現,如同打磨成波浪邊緣的刀具,擁有輕而易舉割裂血肉的力量。與以往一樣,他其實很樂意仗著自己年齡小的優勢,率先展開進攻。反正他的老師受身份限製,也不能做出什麼有損形象的強烈回擊。
當然,前提是他要精準把控分寸度,才能在一腳探出危險邊緣的時候,不至於被直接推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你是指有關西西裡之行,還是q的暴走呢?”
一如既往地,森鷗外以交疊的雙手撐住下頜,用平淡穩重地態度行使反問的權利,將對方拋出的球又轉手扔了回去。
結果,黑發少年並沒有從二者中做選擇,而是提出了另一個看似無關緊要的問題:“都不是哦,我想知道,用來壓製樹裡同化異能的綁帶,是出自您的手筆嗎?”
“啊、關於那個……”
沒想到,正是表麵上看起來最為偏離□□味的問題,實則是一切的隱形□□,瞬間令男人唇畔的弧度下落幾分,不複一開始的從容模樣。
所幸,在旁邊吃蛋糕的異能體及時舉起手,如同回答老師問題的乖巧小學生一樣,勇敢(又略帶些嫌棄)地幫自家主人解了圍:“是我幫小樹選擇的款式哦,很可愛吧!他的皮膚非常白,正需要比較華麗的顏色來襯托呢,總之肯定比土裡土氣的繃帶要強得多!”
“這麼說來,倒是我的品味害得他受了苦呀。”
察覺到她試圖背鍋再甩給自己的意圖,太宰治歪歪頭,半點沒有優待小蘿莉外表的異能體的意思,依舊無情地切中要害,似笑非笑地道:“但至少實用性是一流的呢。就像今天,哪怕我不在現場,他的異能能正常使用的話,也可以有效遏製【腦髓地獄】的蔓延哦。”
“哼、人家哪裡知道q會突然作亂啦——”
愛麗絲故作驕縱地抱著肩,擺出一副大小姐要鬨脾氣的任性樣子。不過,比起過分冷靜、永遠尋求最優解的製造者,擁有相當感性情緒的她,又忍不住開始打聽著自己最在意的事情。
“小樹的情況怎麼樣了?他應該、應該沒什麼問題吧?真是的,都怪林太郎不讓我出去,根本就不知道外麵的具體發展啊……”
說著說著,她的聲音低了下去,仿佛相當無奈和失落似的,隻能眼巴巴地望著自己一向避之不及的家夥。
(雖然知道,這次的事件必然會給小樹帶去傷害,不過按照林太郎的分寸感,以及反饋給自己的情緒來看,大約是在可控的範圍之內吧?)
(但就算如此,依然擔心的要命啊……)
被緊盯著的少年蹙緊眉頭,刻意做出一副憂慮地表情,誇大著自己所知的情報:“不太妙呢,誰知道在幻境中看到了什麼,整個人哭得昏了過去,估計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辦法恢複正常。”
“什麼?!小樹為什麼會傷得那麼厲害啊!”
由於異能體僅共享到情感,卻沒有對等的信息量,無法反向查看森鷗外已知的情報。這導致她很容易便受了麵前人的挑撥,不禁氣咻咻地回過頭,質問著自己的製造者:“喂、林太郎,不是說好沒有任何問題——”
“愛麗絲,你該休息了哦。”
眼見著惱火的小姑娘口不擇言,幾乎想掀開他的老底,身著沉鬱黑外套的男人適時地打斷了她,緩緩展露出一個狀似親切,實則警示意味十足的微笑。
異能體如同被某種無法以肉眼捕捉的外力捂住嘴,立刻消了音,乖乖地走到森鷗外身後的暗門處,伸手按著它向右側推開,回到了首領專屬的臥室當中。
隨著輕輕地落鎖聲,辦公室內再次恢複至最初的安靜氛圍。
“真小氣啊,森先生,一點不給人知道真相的機會呢。”
太宰治好似有些遺憾般地聳聳肩,一語雙關的抱怨著。
被隱晦地戳著心窩,男人大約明白弟子此番不會輕易罷手,便拿出一貫的上位者做派,同樣不動聲色地提醒道:“難到你是在指責我的做法嗎,太宰?今天撥給你彙報任務的時間,如果再不進入正題的話,恐怕就要迎來尾聲了哦。”
“您還真是心急呀,那好吧。”
黑發少年很隨意地掏出手機,給部下發了條簡訊,命人將意大利帶回的箱子送到首領的辦公桌上。在森鷗外翻看著裡麵資料的時候,他便總結起了此次出差的調查結果:
“如您所見,這些就是從艾斯托拉涅歐家族殘黨的手中所獲取的,關於改造實驗的全部情報。為保證沒有遺漏,我稍微拷問了一番,結果得到許多有趣的小信息。”
“除去我們已知的實驗體外,意大利方麵還存活著三個成功版本,以擁有名為六道輪回之眼的少年為首,連續掀翻了兩個老牌家族的戰力。不過,目前被關押於複仇者監獄當中,暫且失去了作亂的能力。”
“但經過一些深入的挖掘,我得知,那為首的少年竟能夠施加幻術,並附身於他人,繼續利用外界的力量來搞破壞呢。”
他藏住自己曾越界查看資料的事情,很自然地推給了當場斃命的殘黨們,繼續以一種問心無愧地口吻說出額外刺探出的有效信息。
這大約就是聰明人辦事的好處,不用上司一項項說明,便自行延伸了工作內容,以點及麵地拓展出事件的全貌。
打個比方,如同看見浮於水麵的冰山,老板吩咐說去測量一下它的高度。一般職員受思維和能力限製,隻會取上半部分的數值,但總有極個彆的家夥,不僅拿到了它的每一項數值,還連出現的年份以及形成原因,都挖得一清二楚。
總而言之,但凡有點腦子的領導者,定舍不得如此優秀的人才——自然,會被人取代的危機感也會常伴其身,正是所謂的有利必有弊的現實寫照。
先不提彆人怎麼想,至少此刻的森鷗外,首先是相當滿意弟子的辦事效率,隨即又本能地犯起了疑心病,但麵上卻不顯露半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