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裡披著彪形大漢的外殼, 本應是不該與旁人多說話的, 以免提前露了餡, 再令即將迎麵碰撞的敵方有所警覺。可是, 當他聽見芥川一無所察的體貼(?)宣言,卻實在是沒辦法再忍耐下去。
為了不讓自己的小弟兼坐騎英年早逝,他刻意壓低了嗓音,小聲製止道:“不要耽誤時間做毫無意義的事情啊, 芥川……君,我們還是快點出發吧。”
“在下的決定, 無需他人來指手畫腳。”
因為幻術師的高超手法掩蓋了所有真實, 黑衣少年並未聽出任何熟悉的音色, 所以更為“陌生人”的乾涉而心生不悅,聲音如同冷硬的冰塊一般,硬邦邦地朝著對方砸去。
說話的同時,附著於外套中的異能忽然暴起,形成一根鋒利的荊棘, 直直地抵住了攪局之人的咽喉處——由於港口黑手黨內部的規矩使然, 姑且不會有致命的風險, 但若是再不知死活,恐怕接下來要當個啞巴來度過餘生了。
那充滿威脅的台詞無聲地傳達給了另外一方。
受到針對的貓科動物麵無表情, 強忍著揪住【羅生門】再打個結的衝動, 還很敬業地哆嗦兩下,假裝自己是個受到驚嚇的基層組員。
——這狗脾氣的家夥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真的沒什麼朋友吧?雖然不指望他拿出當小弟的態度來對待自己, 不過差距感還挺難接受的……
#貓大王:心情複雜.jpg#
“那、那個……”
披著軟軟小小外殼的黑西裝本人險些嚇到窒息,為了化解緊張的局麵,隻得逼著自己從嗓子眼裡擠出細弱的音節,顫巍巍地勸解道:“沒、沒必要發生內部矛盾吧,讓我們……快點出發吧?”
“好。”
明明是差不多的說法,可從小前輩的口中說出來,芥川龍之介便如同被扯動頸間牽引繩的犬類,瞬間斂去了全身的殺機,重新變回寡淡到有些缺少存在感的病弱模樣。
化作荊棘的黑色束帶一並收回,如往日一般變幻為柔軟的海草狀漂浮著,將身著雪白戰鬥服的男孩包裹其中,守衛著他的安全。
然而,樹裡習慣的保護模式,對於其他人來說,簡直是被洪水猛獸團團圍住的慘烈酷刑。隻見被【羅生門】環伺著的“受害者”瑟瑟發抖著,完全丟失了身為一米八壯漢的尊嚴,恨不得嗷的一聲撲在地上,靠著裝死來躲過一劫。
連一旁負責施展幻術的六道骸都有些看不過眼,趁著他沒暴露出更丟人的一麵之前,狀似友善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乾脆再分出點精神力,操縱起他的身體向前走,才算是製止了出行前慘遭掉馬的悲傷畫麵。
“……”
黑衣少年不動聲色地蹙起眉心,墨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遲疑,卻罕見地沉默不語,跟著“前輩”的步伐一同前進,倒是沒有再提過要背著他的事情。
照舊是十人組合的小隊,自組織的大樓外出發,主動朝著今日的任務(陷阱)地點自投羅網。
縱使不知道終點處有什麼在等待著自己,但大約是日常溫馨和諧的一貓一犬組合之間湧動著詭異的氛圍,以致後麵的幾個小隊成員屏息凝神的,連腳步聲都下意識地放輕,生怕招來不必要的橫禍。
所幸(?),這種冰封的狀態隨著一行人越發靠近目的地而有所消融。
本次的工作內容很簡單,是檢查清晨時分抵達港口的幾艘輪船中運輸的貨物,看看裡麵是否夾雜著一些不該出現的違禁品,或者競爭對手惡意放置的起爆物。
港口黑手黨逐漸占據了橫濱裡世界龍頭老大的位置之後,各方小勢力雖沒能耐與之抗衡,但為了爭取更多的益處,便如同嗡嗡亂飛的蚊蟲一般,試圖從老虎的身上吸得一口飽腹之物,可是什麼見不到光的手段都能用得出。
為降低不必要的損耗,甚至反過來將對手的血肉吞噬殆儘,每日的檢查已經成為了例行常態。不過在多數時間裡,這應該算是最枯燥乏味的活計,尤其對於芥川龍之介而言,簡直與坐在辦公室裡乾著文職類的工作毫無區彆。
但或許是預感到了什麼,他望著港口處停泊的中型運輸船,原本覆蓋著幾許陰雲的麵容反倒平緩下來,率先邁步踏上甲板,迎著撲麵而來的腥鹹海風輕輕咳嗽了兩聲。
“芥川君,你們來得正是時候啊!”
不遠處,一位低著頭與手下船員交談的精壯男人聽到了後方的響動,立馬抬起頭,急匆匆地打了個招呼。那蓄滿絡腮胡幾乎看不清長相的臉皺成一團,活似偷渡失敗獨自懊惱著的大熊。
但他顯然不是坐以待斃的性格,見可以幫忙的援兵到場,趕忙三步並作兩步跑了過去,將自己所遇到的問題拋給了對方。
“說來慚愧,此次的船艙當中,竟不知何時被人藏了數量極多的易燃物,還是見了風就會燒起來的棘手產品。”
他抬手擼了一把自己的頭發,堪堪露出一雙還算明亮的眼睛,相當發愁地盯著麵前的少年,繼續說明道:“一來,我們不可能因此就放棄購置沒多久的船隻,讓它飄在海麵自生自滅;二來,那些易燃物徹底將貴重的貨品團團圍住,若不及時清理,裡麵的東西也根本拿不出來啊……”
“無妨,由在下處理即可。”
黑衣少年乾脆地頷首應答,猶如一片單薄且毫無重量感的剪影,向著裝載貨物的船艙地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