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哐——”
橘發少年還算堅強, 沒有當場摔了手中的料理, 而是穩穩地將盛滿啦咖喱的白瓷碟子放在桌麵上, 然後側過頭抬手捂住了嘴。
因為戴著帽子的緣故, 如此一來,簷遮部分製造的陰影剛巧擋住了鼻梁以上的部分,令人根本沒辦法看清他當前的表情。
不過,從他輕輕顫抖的手指來看, 恐怕已經完全陷入了味蕾爆.炸的地獄中,暫時沒辦法脫身而出。
(糟糕, 好像有點鬨過頭了啊……)
(畢竟中也前輩對食物味道的敏感度, 好像跟我差不多來著。本來以為隻是吃進去一點點的話, 應該不會太嚴重的……)
樹裡還沒有體會到惡作劇的快樂,就不由產生了些許的負罪感,也顧不得按照之前預計好的路線逃跑,趕忙湊過去,仰起臉查看著受害者的情況。
結果沒等他看清楚, 便被對方壓過來的掌心擋住了視線, 隨即, 又有略顯氣急敗壞的沙啞嗓音自其後傳來:“不許、咳咳咳……不許看過來啊!欠收拾的——”
“我錯了……”
他沒有狡辯說自己並非故意的,而是難得坦誠且迅速的認錯, 成功將麵前人未說完的斥責之詞堵了回去。為表乖巧,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戳了戳蓋住眼眶的手掌,用頗有幾分討饒意味的語氣道:“我去幫中也前輩拿解辣的檸檬水吧?總不能一直強撐著啊。”
“這種程度還不算什麼,我就是、不小心嗆到……你給我老老實實待著, 彆動。”好麵子的少年始終不肯承認自己敗於一勺超辣的咖喱,勉強找出借口來,甕聲甕氣地回答著。
但他一時忘記,現在不是兩個人獨處,身邊還跟著一個要命的狗脾氣家夥。結果剛逞能完的下一秒,就見旁邊遞過來兩張乾淨柔軟的餐巾紙,同時響起一道過於平淡耿直的聲線。
“中也先生,擦擦流出來的眼淚吧。”
“喂、我才沒有哭……!”
被無情揭穿真相的中原中也下意識反駁著,可眼尾處積攢的濕潤感順勢劃過臉頰,恰好落在黑色的皮革手套上,亮晶晶地尤為醒目。
所以為避免繼續出糗,他隻能自暴自棄似的抓過紙巾,動作粗魯地抹著眼睛,還不死心地一個勁反複強調著:“偶偶偶然間進了沙子而已!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
(完全是欲蓋彌彰的解釋啊,中也前輩……)
作為經常被芥川龍之介用一根筋腦回路懟得炸毛,總會使用同款無力台詞來維護雄性尊嚴的貓大王,這會兒也不得不承認,從旁觀者的角度去聽,那真的是毫無說服性。
可同情歸同情,為滿足自己旺盛的好奇心,他忍不住趁此機會歪過頭,悄悄打量著常年標榜男子漢氣概的靠譜前輩究竟變成了什麼樣子。
從他的角度可以清楚的看見,橘發少年正蹙著眉,將紙巾隨意按在一邊的眼睛上,像是要強行止住不停流水的籠頭似的,恨不得乾脆把自己的淚腺堵住。而被遺落的另一隻湛藍色眼眸,此刻蓄積著一層潤澤的水光,連睫毛的根部都染上相同的潮意,仿佛將晴未晴的天空,顯現出極端動人的色調。
偏偏當它們的主人意識到自己被人(貓)偷窺著,立刻開啟自己剛剛殘留於樹裡身上的萬用重力異能,直接將他轉了過去,還在後麵惱羞成怒地補充道:“都說過不許盯著看了吧?你這家夥,是真覺得我不會動手打你嗎!”
“唉,中也前輩好凶啊,我明明隻是擔心你——”
貓科動物立即抖著耳朵尖裝可憐,一副被大嗓門吼到頭痛的模樣。如果不是沒辦法甩尾巴,他肯定不介意伸出去纏住對方的手腕,使出渾身解數來博取同情。
不過,就算隻是這樣,橘發少年的態度也瞬間平複了許多,反倒騰出一隻手摸摸他的發頂,妥協般地小聲咕噥著:“真是、拿你沒辦法啊……你不會是吃準了這一點,才敢跟我沒大沒小的吧?算了,總之不許有下一次了啊。”
那不知出現過多少次的警告簡直毫無震懾力,但獲得順毛服務的樹裡還是很給麵子的點點頭,做足了表象功夫。
#貓科動物生存哲學:積極認錯,拒不改正。明天犯錯的我,和今天的我有什麼關係嗎?沒有的。#
一旁的黑衣少年默默地觀望著兩人的互動,忍不住對比了一下自己與前輩的日常相處,旋即掉進了懷疑人(犬)生的思維漩渦當中——是上下級地位不同的緣故嗎?總覺得哪裡不太一樣啊……果然,還是該更加努力變強,直至立於不敗的頂峰,方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認可吧。
幸好,中原中也是個不記仇的直爽性子,鬨出無傷大雅的小插曲之後,也沒有遷怒全程圍觀自己丟臉的無辜群眾,而是坐下來,仿佛無事發生一樣,與眾人共進晚餐。
當然,這回他所食用的,不再是之前地獄辣級彆的咖喱。老板為了照顧他和樹裡的貓舌頭,以及有傷在身的芥川,特意烹調出比較清爽的口味,算是好好地挽回了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