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馬煥東的目光,落在了時沙身後的那個年輕人身上——韓栩耷拉著眼皮,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
時沙微微一笑,尋思著,如果告訴他們這就是那個死亡名單榜上有名的韓栩,這些人會是什麼表情?時沙的猶豫,讓韓栩萌生出一種不怎麼開心的情緒。
介紹他,有那麼困難?
“韓栩。”他是韓栩,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你好!”馬煥東笑著打招呼,應該還沒察覺出不對。盛顏的表情卻變得越來越奇怪,直到無神的雙眼溢滿了驚懼,她伸手拽住了馬煥東的袖子,卻換來他不解的目光:“怎麼了?”
少女瑟縮著,渾身發抖,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馬煥東看出來了,盛顏是在害怕時沙身旁的那個年輕人。心不在焉的年輕人閒閒地站在那裡,雖然狼狽,看上去卻比他們要好很多,他擁有的精氣神,是他們不曾擁有的。
此刻的韓栩,斂去了渾身的鋒芒,仿佛藏於鞘中的利刃,蓄勢待發。
時沙半眯著眼,取下眼鏡,小心翼翼的擦拭著,“他說了他叫韓栩,我相信你們都在死亡名單上見過他的名字。”
馬煥東聽懂了時沙的意思,突然覺得嗓子發乾,偷偷地咽了咽口水,“所,所以,他就是,那,那個,韓栩?!”
“是的。”時沙戴回眼鏡,沒了那層水霧,果然要清楚很多,“他,就是那個,韓栩。”
馬煥東頓時後退一步——請原諒他完全是不由自主地動作——任誰遇上一個殺過人的男人,都會嚇得退後一步。
何況現在的韓栩,看上去並不像是一個善類。
馬煥東退完就後悔了,頓時露出了尷尬的笑容:“嘿,嘿嘿,對不起……”他的聲音已經開始顫抖,求生欲讓他說出了剩下的幾個字:“我錯了……”
“沒關係。”時沙眼角微挑,似乎心情很好,拍了拍自己的腰帶,“不邀請我們進去坐坐嗎?”
時沙態度十分自然,讓所有人的驚懼都變得更加尷尬。馬煥東看到了掛在時沙腰帶上毛茸茸的肥兔子,也看到了掛在他腰帶上的多用刀。
“這個當住宿費怎麼樣?兩個人的。”時沙把死的不能再死的肥兔子遞到馬煥東麵前,那表情認真的不能再認真。
馬煥東用了很大的毅力才忍住沒有再次後退一步,不然丟人就丟大發了。時沙手裡的食物很誘人,而且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時沙還是個醫生,他們這裡正好有人需要治療。
即使時沙身後還跟了一個殺過人的,也不得不說,讓時沙留下是一個有利無害的決定——至於韓栩這個拖油瓶,隻要他不暴起傷人,似乎也可以勉強接受?
馬煥東收斂了笑容,調整了神色,“時大哥,我們有人受傷了,能麻煩你幫忙看一下嗎?”他側身讓開路,很誠摯的邀請時沙。
時沙無語的盯著馬煥東,心想這小子是不是已經忘記了他隻是個寵物醫生?就這麼華麗的忽略他的職業屬性真的好嗎?
“我是寵物醫生……”時沙輕咳兩聲,再次強調自己的職業。
“一般的外傷你應該能處理吧?他一直出血,我們想了辦法,但是一直止不住……”看得出來,馬煥東十分著急。
時沙扶了扶眼鏡腿,“看看吧。”
跟隨馬煥東走進他們暫時的營地,時沙就聞到了濃鬱的血腥味,這是要出多少血,才能有這樣的效果,而出這麼多血的人,居然還沒死?
那個人躺在篝火旁,裹著毯子,呼吸微弱,仿佛下一刻就會停止。
時沙掀開毯子,血腥味更濃了。毯子下的狀況有點慘不忍睹,這個男人估計踩上了獸夾,整個小腿血肉模糊,傷口深可見骨,連基本的包紮都沒有,隻是為了止血,在傷口上方綁了止血帶。
“本來包紮上了,但是一會兒就被血濕透了,我們已經沒有乾淨的布料可以包紮他的傷口,也沒有藥……剛剛轉移之前他還醒著,現在已經昏迷不醒了……”聽得出來,馬煥東是真的在擔憂這個人的傷勢,看他手上還沒洗乾淨的血跡,之前應該也是他一直在照顧這個人。
時沙原本是正經醫科大學畢業,實習的時候出了點意外,就扭頭轉行獸醫,基礎的外科知識和技能,他都有。但是現在這樣的環境,他也救不了這個人。
清創、縫合、止血、修複血管神經、還有重新固定腿骨,甚至很大可能要截肢——時沙覺得他沒那麼大的能量,並且已經拖了這麼長時間,就算能立刻送醫院都很難救回來。
雖然時沙並沒有說話,但是馬煥東看懂了時沙的表情,他的眼眶突然就紅了,一個大男人,情緒失控的蹲在地上,抱頭顫抖著。沒有聽到他的哭聲,可總覺得他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