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紛紛回頭,便看到白靖容從外麵走了進來。
即便在場的人都認識白靖容不少年了,其中有不少甚至對白靖容十分厭惡,但看到這樣的絕色,也還是忍不住心神動搖。
在場唯一一個不受她影響的,大約就是坐在王位上的蘄王姬湛了。
白靖容漫步走了上前,在蘄王身邊站定。
蘄王皺了皺眉,卻並沒有起身。
白靖容道:“方才各位是在討論重新打回王庭?”
“不錯!”有蘄族勳貴站出來道:“這裡是我蘄族祖先居住之地,但如今早已經不適合蘄族生存了。西邊又有胤人威脅,咱們在這裡忍饑挨餓,還時不時受他們騷擾。與其在這裡被大盛和胤人逼死,還不如乾脆打回去,奪回王庭!”
白靖容輕笑了一聲,悠悠道:“咱們現在有多少人?憑什麼跟中原人打?”
不等對方回答,白靖容便道:“咱們現在能上戰場的兵馬不到十萬,大盛單隻是常年駐守西北的鎮**和側翼護衛的定**就超過四十萬,將軍是想要將蘄族最後一點火種,也斷送了麼?”
那說話的蘄族勳貴頓時漲紅了臉,道:“當年我蘄族先祖帶領族中勇士衝祖地東向的時候,連一萬人都不到,不也打下了蘄族百年基業!”
“蘄族先祖自是英勇無雙,可惜這些年蘄族人才凋零。莫說是如先祖那樣的英豪,敢問將軍……諸位誰敢說,自己能與謝衍駱雲相抗?諸位若有這樣的底氣,我說服大王拜你為將,有何不可?”
眾人一時沉默不語。
如果放在十年前,他們還真不怕。但正如白靖容所說,這些年蘄族人才凋零,拿得出手的名將幾乎都在那幾年被駱雲和謝衍耗死在戰場上了。
想當初蘄族人趁著中原內亂,在塞外縱橫馳騁何等威風?塞外各國儘數被納入麾下不說,甚至隱隱有馬踏中原之意。
然而中原內亂才剛剛平定,駱雲和謝衍就掉頭開始對付他們。
雙方來來回回打了好些年,從最初的我強敵弱,到後來蘄族被迫西遷。
這變化來得太快,難怪他們過了好幾年都還難以接受。
最後眾人還是不歡而散,大殿裡空蕩蕩地隻剩下母子倆人。
當初白靖容對謝衍說,如果她被扣在中原,姬湛不會管她的死活。當時這話其實是有幾分故意示弱以及欺騙謝衍的。
但當時的白靖容沒想到,報應來得這麼快。
姬湛登基之後,甚至還來不及完全掌握權力,就已經想要甩開她這個母親了。
不過他們的矛盾並沒有鬨到明麵上來,因為他們都知道,白靖容離不開姬湛這個兒子,而姬湛同樣也離不開白靖容這個母親。
母親是中原人,就代表著姬湛沒有可靠的蘄族勳貴做母族。即便他娶了蘄族大族的嫡女為妻,也依然難以掩飾血統帶來的短板。
而白靖容麾下那些曾經的大陳臣屬,卻隻認白靖容一人為主。
姬湛想要取得他們的主持,就必須依靠白靖容這個母親。
不過姬湛也並不擔心,當年追隨白靖容的那些人已經老了,漸漸地年輕一代也該起來了。
這些年輕人並不如他們的父輩一樣,對白靖容愚忠。他們更清楚到底要怎麼選擇才是對自己最有利的,而且也已經有人做出了選擇。
姬湛還很年輕,他並不著急,真正著急的是白靖容。
“到底是怎麼回事?”白靖容看著眼前的兒子,冷聲道。
這個兒子跟她最像,曾經也最得她重視。
姬湛道:“就是母親看到的這樣,去年冬天凍死了不少人畜,如今馬上又到了旱季,這小小的綠洲和戈壁,根本養不活這麼多人。”
白靖容冷聲道:“那就讓他們遷徙到彆處去。”
蘄族王庭在這裡,並不表示蘄族就隻有這一點點領土了。
事實上,蘄族如今依然是塞外的強大部族,蘄族騎兵隻是打不過大盛精兵,但打那些西域小國和部落,卻還不是問題。
姬湛點頭道:“我也是這個意思,不過大家都覺得這裡不適合做王庭,在外麵住久了…還是有座城池更好一些。”
“你們看中了哪兒?”
姬湛道:“烏謨,那裡是西域交通要道,南臨瀚海,東接曲亞草原,往西往北都是西域小國,既可以加強對西域各國的控製,又能扼守住大盛通向西域的要道。”
白靖容嗤笑一聲,“我還以為他們真想跟謝衍硬碰硬一回,原來隻是做做樣子。搬到烏謨確實不錯,既可以避開大胤人,又不必與大盛短兵相接。隻是…你們就不怕大胤人趁機占了蘄族祖地麼?”
姬湛道:“自然是要派兵留守的。”
“烏謨早年臣服與蘄族,你們打算怎麼辦?”白靖容問道。
姬湛微微勾唇道:“烏謨王侍奉蘄王不恭,殺。”
“烏謨雖然是小國,一旦被滅,西域諸國必然驚恐。”白靖容冷聲道,“蘄族已經不是當年的蘄族了,小心彆玩脫了。”
西域小國高小民弱,有的甚至一城便是一國。一旦他們滅了烏謨,其他各國必然驚悚。
“這麼說,母親也同意了?”姬湛問道。
白靖容冷笑道:“有我不同意的餘地麼?陛下不是已經決定好了,才告訴我的?”
姬湛笑了笑道:“如果母親不同意,可以留守王庭,正好父王也在這裡,他想必也舍不得母親。出征烏謨那彈丸小國,不必母親操心。”
“你!”白靖容臉色十分難看,她定定地盯著眼前的俊美青年,“姬湛,你可真是我的好兒子。”
姬湛臉上並沒有羞愧之色,反倒是平心靜氣地道:“父王待母親也不壞,母親是怎麼對父王的,孩兒都看著呢,怎麼敢不時時小心。”
對上自己的母親,姬湛並不愧疚心虛。
曾經他也天真過,覺得母親是外來人,要護著他們兄弟在蘄族長大何其艱難?因此他對母親言聽計從,發誓等自己長大了一定要保護母親。
等到他長大一些才明白,他的母親從來就不是弱者,她比這世上絕大多數人都強,也比絕大多數人都要冷酷無情。
為了達成目的,她可以犧牲一切,包括她自己。
兄長,丈夫,兒女,部下,在她眼裡都隻是工具而已。工具若是沒用或者擋路了,就隻能去死。
曾經有一段時間,他極度驚恐,生怕自己成了母親眼中沒用的存在,就像是年幼的姬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