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還大義凜然,轉眼就疼得直叫喚,再加上那一副被打得耶娘都不認識的模樣,實在有幾分滑稽可笑。
不過卻沒有人笑出來。
發誓賭咒,對時人來說是極為嚴肅的一件事。
尤其在普通民眾心中,誓言不可輕易發,一旦相左,是要背負懲罰的。
他們普遍過得辛苦,現世無力改變,就隻能寄希望於死後的世界。為了來生過得豐衣足食、幸福美滿,一般不起誓,立誓便無假。
是以,大家都相信了劉百裡的話。
劉阿婆和小安氏這對婆媳頓時就又哭上了,直呼無妄之災。
劉老丈愁眉不展地在榻邊來回踱步,半晌才停下來,長歎一聲道:“賭坊的人敢光天化日之下圍毆三郎,勢力應該不小,老三這次挨打我們隻能自認倒黴,算了!”
劉百裡到底年輕氣盛,挨打的人又是他,他忘不了被往死裡打的滋味。
“憑什麼算了!”劉百裡牙齒一咬,恨聲道:“我劉三一沒賭,二沒欠賭債,他們無故打我!我要告官!”
“你要告官!?”劉萬裡驚呼出聲。
大概知道惹出俏寡婦這事,劉萬裡除了一開始送劉百裡回來時說過話,之後就一直默不吭聲地站在一旁,這會兒突然聲音拔高八度的跳出來,眾人都奇怪地看他。
劉萬裡一愣,反應過來,忙咳嗽一聲掩飾過去,就又急忙罷手道:“告官,萬萬不可!”
“青陽縣就一家賭場,幕後東家據說來頭不是一般大,就是我們青陽縣縣令都要給他幾分薄麵,我們家一窮二白,哪告得過人家!”
平頭老百姓本能的怕官,再一聽他們的父母官都要矮賭坊東家一頭,剛被劉百裡升出的告官心思,一下就沒了。
小安氏更是猶猶豫豫地看著劉百裡,底氣不足道:“三郎,彆人這麼勢大,要不我們就……”
想說算了,可見青梅竹馬的丈夫被打成這個模樣,委實心裡不甘,話便說不出口了。
劉萬裡見火候差不多,於是又道:“再說老三也不是全無辜!”
劉阿婆最心疼三兒子,一下不高興了,“老三連賭坊都沒去過就被打了,怎麼不無辜!”
劉萬裡搖首道:“酒肆人來人往,有賭坊的人來並不稀奇。三弟成天在酒肆跑堂,說不定就得罪了他們而不自知,所以這才糟了無妄之災。”
劉百裡一聽,確實有這個可能。
小安氏沉不住氣,立馬就交代了乾淨,“三郎,你不是常販賣縣裡的消息麼?會不會有些消息和賭坊有關,不然他們怎麼無故找上你。”
因為劉萬裡惹寡婦的事,王氏自覺在妯娌間抬不起頭,這會兒難得逮到三房的短處,她這就哼道:“什麼錢都敢掙,難怪挨打。”
劉百裡沉默不語,顯然他曾道過和賭坊有關的消息。
劉萬裡長呼了一口氣,危言聳聽道:“賭坊人行事霸道,有人在賭坊鬨事,結果被賭坊的人找到他們家,把全家人都打了個半殘,弄得人家破人亡。”
小安氏害怕道:“難道就沒王法……?”
劉萬裡冷笑道:“官字兩個口,官官相護,誰管你這平頭百姓?告可以,先把你關起來一頓打,死活不論,看你怎麼告!”
小安氏倒吸一口涼氣,不敢再問下去了。
劉百裡沉默半晌,道:“我即便想自認倒黴,也算不了。他們走時說了,限我三日之內,必須賠償十貫錢,否則他們就會找到家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