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卿,吾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他死於爾手的!”陳白起抬起眼瞼,此刻的眼神冷靜得可怕,一字一句道。
後卿沒將她的話放進心裡,他緩緩勾起嘴角,伸出一手:“爾之膽識與機智無一不超群出眾,吾很頎賞你,來吾身邊吧,但凡滄月公子能給予爾的,吾皆能給,甚至更多。”
“感謝賞識,可惜吾一身不侍二主。”陳白起無視他伸出的橄欖枝,乾脆利索地拒絕。
後卿似乎早知這種結果,他收回了手後便笑起來:“爾主?哈哈哈……那吾不妨試試此主是否真值得爾如此忠誠地效忠了。”
後卿這人偶爾脾性會有些陰晴不定,特彆是被人拒絕的時候。
他收住笑後,視線移向公子滄月,一揮袖便拆開了陣法中間的隔膜,一直處於被隔離狀態的公子滄月餘光一瞥,便看到了前方兩人了。
後卿似十分有趣地頎賞公子滄月此刻狼狽的模樣,他道:“公子滄月,如今楚國如日落西山,爾之皇兄於奪位後便卸磨殺驢,對汝更是絲毫不念手足之情驅逐丹陽楚都,爾當真還要忠心效命於他?”
公子滄月莫名陷入詭陣,一時掙脫不得,卻仍保持著冷靜心態應對,他對後卿的話嗤之以鼻,冷漠薄透的眸光射出輕蔑之色:“後卿,楚國於本君乃固之根本,汝想讓本君棄國保命,爾休想。”
“噯,早知卿說服不了公子,此番作態倒也是枉作小人了,道不同不相為謀此話倒是至理名言,既然如此,某亦不再多費口舌,隻是這一次,公子恐怕不會再有上一次的僥幸了。”後卿攏了攏袖擺,逐漸隱下笑容,繼而慢條斯理地問道:“公子可知此地為何處?”
公子滄月緘默不語。
好在後卿亦不需要他回應,他語氣徒然放低,像在分享一則秘密一樣興致勃勃:“此處名為亂葬崗,公子且不知此處死了多少被楚人埋葬屠殺的中山魂吧,而如今,冤有頭債有主,這些一直不斷瞑目安息的怨魂一旦被放出,便會尋著爾身上流淌的罪惡之血,朝爾索命討債來了。”
公子滄月耳力不錯,所以將他的話一字不落地聽入了耳中,他雖不信鬼神之說,卻也隻覺一股子陰涼之氣從腳底躥到頭頂。
這時,突然似稠墨般暗紅近黑的地麵咕咚咕咚冒著粘性氣泡,不一會兒便浮出許多幽綠的鬼頭,這些鬼頭無麵無發無眼無身,隻剩一個圓轆轆的腦袋,卻不似實體一般質感,微微透明,它們張著一張黑森森的大嘴,神色猙獰可怖地朝著公子滄月方向襲去。
公子滄月瞳仁一縮,奮力掙紮卻感覺捆在身上的紅繩越縛越緊,根本無法躲避或阻止。
這一顆顆鬼頭帶著一身綠慘慘地陰煞之氣,呼呼作響,於空氣中飄來蕩去,拖動長長的尾巴,圍繞著公子滄月四周,就像隨時準備將他身上的肉一口一口地撕了下來,血一口一口地啖儘。
“嗬啊——”公子滄月不堪其擾,胸腔處暴發一聲氣喝衝天,而這時,一道從空中跳躍而下的身影以一招“大殺八方”氣勢磅礴將四周旋舞故意騷擾逗弄的鬼影斬散,然後身軀昂然挺直,以一劍一人筆直不屈地擋在了公子滄月前方。
公子滄月一震,看著似霧被斬散消失的鬼影痕跡,驀地低下頭,盯著不遠處背對著他而立的少年背影,眼底充滿疑惑跟怪異。
見假“透”終究還是出手時,後卿分不清楚心底究竟是何想法,他撣了撣衣擺,眼角輕佻蘊染出幾分寵溺,他道:“透,先前做戲已達到目的,毋須再偽裝了,你且莫忘了,當初爾隨某一道出征,想必公子滄月早已見過爾之麵貌,眼下細一回憶,哪怕爾做得再多,他亦必不會再信了。”
陳白起聞言怔了一下,但很快便領悟了他究竟在說什麼,頓時黑下了臉。
這個顛倒事非黑白之佞臣!
而公子滄月本對“透”挺身相救一事本就存在著某種難解的懷疑,畢竟此人與他非親非故,此番作態並不符合常情,如今聞後卿之言,隻覺先前少年之麵容模糊,經他這般一提醒,再加上“透”這個名字多少熟悉,頓時好似便憶起了什麼。
當初兩軍對壘,隔著一距離,那時的透戴著頭盔又穿著厚重鎧甲,令少年瘦長的身影亦魁梧高大的幾分,其麵容模糊但隱約可窺其姣好雪白,乍一眼下的確不好認,但他卻是記得後卿的確有一隨扈親信喚透,如今前後事情一番聯想起來,其麵容倒也清晰明朗幾分。
所以……此人確乃後卿之隨扈“透”?先前的一切隻不過是為了引他等入局,故作姿態?
雖說按道理事情該如此推斷,但因著此話是從後卿口中曝光,是以公子滄月總又揣了幾分其它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