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月公子深沉地盯著她,玉鑄俊容,鳳峻冷媚,貴不可言。
他緘默不語,手下卻用力。
陳白起回視著他的目光,但笑不語,心照不宣。
“陳三——”
突地,不遠處一聲氣極敗壞的暴喝聲平地炸響起。
狻菽此刻被麵容黑沉,勃然大怒,朝陳白起方向發出像受傷的獅子一般的怒吼。
蠻夷其它人在震驚過後,都以一種敵視與鐵青的麵色瞪著她。
明顯,在他們心目中,陳白起便與那秦人稽嬰一樣,乃楚軍之細作。
而楚軍之神色則較為複雜得多了。
這“細作”不“細作”先且不談,就說哪怕她當真乃將軍的細作,亦不可在“立功”後,便可這樣親密與將軍擁抱著,無限和諧地共乘一馬上吧?
要都這樣,那將軍成啥了?
陳白起知道狻菽定然誤會了,她正準備回頭,卻被滄月公子一隻大掌按於腦袋瓜上,壓入他懷中,一下眼睛便再也看不見其它事物了。
滄月一雙冷魅星輝般雙眸輕輕地瞥了狻菽方向一眼,他眼神乃廣隘範圍,並無落在某一人身上,他淡淡向左右道:“清理乾淨。”
“諾!”
這時林子身方摸約有十來層深,但不過片刻功夫,滄月公子麵前已經挑出了一條順暢無阻的通道。
陳白起聽了這話,便知滄月公子準備做什麼了,她不禁蹙眉。
係統:支線任務(一),凡事留一線,往後可有轉圜的餘在,請救下胡林、孤竹、樓煩、巴韃族等殘餘部隊,接受/拒絕?
陳白起眨了一下眼睛。
為什麼……係統會對她發布這種“政治立場模糊”的任務?
陳白起驀然想起了“赤木合”這個人。
她記得她在接【牢獄副本(二)】中提到,不日北境疢螻將迎來慘烈一戰,而這個“赤木合”將為鎮壓戰爭的關鍵人物,救下他方便施以恩情,便等同拯救疢螻大功一件。
眼下,係統令她救下此待蠻夷族群,是否亦是為了不久後迎來的那一場仗?
據她有限的情報分析,目前公子滄月內有楚陵君步步緊迫,外有蠻夷胡族壤城擾民在外,雖她並不詳細了解滄月公子何以會出現在這裡,並大伐清剿殺這群占居疢螻的蠻夷,但陳白起知道,他心中定是有計劃的。
而這計劃,她思前想後,定是與……
“且慢。”陳白起抬起頭,一手按住他的手臂。
滄月公子低下頭,看著她。
而其它人無論聽都或者沒聽到的,都當沒聽到,他們已蓄勢待發準備再次發動全麵滅殺攻勢,卻又見公子滄月,緩緩舉起一隻手臂,令進攻嘎然而止。
楚軍難以置信。
蠻夷簡直將心提到嗓子眼兒裡,連呼吸都快停止了。
“汝有何話要說?”滄月公子道。
陳白起見他肯聽,便鬆笑了一聲。
果然,他對她,總會給予幾分體麵與尊重,好似自從他說他會考慮用她為謀臣開始。
擇其為君,她倒也漸漸覺得,這是一件幸事。
“我想暫保下他們。”陳白起輕聲道。
滄月公子蹙眉,卻沒有一口否訣,他道:“理由?”
陳白起左右看一眼,便附上他耳邊,密語了幾句。
滄月公子起先不適地退了退,但越聽便越入神,定住了身形,他目光沉吟如水,考慮了片刻,便下達了一個命令——將這群蠻夷由殺變成了羈押。
狻菽經此變故,心中波動甚大,他不明白,陳三既是楚人佃作,何以方才要救下他,何以眼下,又要救下他們?
“陳三,我待你不好嗎?你為何定要投奔於他,你為何要背叛於我?”狻菽攥緊拳頭,再次怒吼出聲。
他並不知道領軍者乃當今楚國戰鬼公子滄月,他隻認為,他乃楚軍一走卒將軍罷了,他一族少族長,將來的孤竹族長,何以會拚不過一名楚卒小將?
這一次,陳白起沒再避開他的問話。
她讓滄月公子放她下馬。
滄月公子這才意識到他們如此親密坐乘一馬,他麵色一燙,繃著麵容,裝作一副若無其事將她放下了馬。
在麵對狻菽之前,陳白起先扯出一根鏽邊發帶將披散於肩的發絲紮束好,她整了整服飾,揚顏道:“若我認你為主,你若勝出,我讓你放掉這群楚軍,你可會聽嗎?”
狻菽直直地看著她,沒有回話。
“你若知我是女子,你可還會考慮讓我替你出謎題,代你站立於人前,替你出謀劃策?”陳白起再道。
狻菽瞳仁微緊,死死地盯著她。
“你不會。”陳白起搖頭,替他回答了。
“而他……會。”
心胸與容大,這便是他與滄月之間的最大不同,這也是她選擇滄月為主公的真正原因。
狻菽麵色一灰,終究是輸得一塌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