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孟嘗君在遊曆樾麓山景累了,便於竹林亭中假寐休歇時,曾頎賞並邀約一少年入門下,他於一旁看清整個過程,自是知曉的。
袁平最是懂孟嘗君的喜好,見他對那少年異常觀注,便趕緊起席,他撩起珠簾憑欄朝“登高台”上一看,此處對於下方景色一清晰了目,一覽無異,他轉目環顧一周,卻並不見那少年的身影出現。
看來……他是被淘汰了,並無資格參加“登高台”。
袁平放下珠簾,回過頭朝孟嘗君搖頭,正準備說話之際,突然天地間一股清泉清麗、悲壯深沉樂聲響起,那極賦人的感情氣質瞬壓全場,若是琴聲是斷金裂石,蕭笛之色是蒼涼哀婉,哪這樂聲便是帶著極豐富的荒古渾樸,於場鋪輾而去。
這是什麼樂器所奏如此大氣曠遼之音域?
袁平詫異。
而孟嘗君則起了身,朝珠簾後的欄杆步去。
齋茶居主室
一膚勝霜雪、但唇色卻格外豔麗的披裘青年,將手中剛泡好的煎茶擱下,站起了身。
“陶塤?”他柔唇輕啟。
他身邊一托器侍從上前:“郎君,此乃吾陰氏設計的黑陶塤吧?”
陰氏乃周穆王後裔管仲的後人,家族中擅樂者眾多,其中陰氏之塤乃陰氏秘傳之技,族中人一聽這音域聲調便可聽出。
托器侍從疑惑道:“陰氏之塤向來不流於外,隻有前些日子的黑陶塤被陰四贈送給了公子宣……莫非是公子宣在吹奏?”
爛如夏花般秀美青年搖頭:“不是他。”
他曾聽過公子宣吹奏,不過隻是入手級彆,而此時吹奏之人,明顯技巧已過熟練境界,並有了自己的一番感悟。
“莫非是陰氏子弟來參加登高台了,卻是不曾聽聞過,郎君可要去看一看?”托器侍從道。
室外寒意瘮骨,青年攏了攏盤花簇繡的領子,頷首。
“去欄台上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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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雅室正室
此室正席坐著兩名無論哪一方麵觀之都得天獨厚之人,一仙葭無雙,一俊美非凡,明亮了這一室,他們各執一色子,靜心下棋,突聞這傳來的空曠蒼涼之音,皆頓了一下。
“聽慣了絲竹之樂,這樂聲倒也獨特……”
“此乃陶塤。”
“還是先生見多識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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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書間主室
莫荊與沛南山長共處一室,沛南神色靜謐地翻閱書簡,那永雋清俊的眉骨神秀無匹,與他相比,莫荊的神色頗有幾分鬱色,他靜默地站於光照不足的地界,顯得冷感而陰沉。
“且飲杯茶水降降火。”沛南沒有抬眼,淡淡道。
“我何來火氣。”莫荊輕掀嘴皮,不滿地斜了他一眼。
沛南放下手中竹簡,看著他道:“你今日從上山開始便一直不對勁了,你自己沒感覺?”
莫荊一怔。
“究竟怎麼一回事?”沛南壓下眼神,問道。
莫荊在沉默了片刻,卻抵不住沛南的眼神,他方道:“其實今日本會有一個令你意外之人出現,但這人……”
這時,一陣樂聲至簾外飄來,瞬間便壓製住了那琴蕭的靡靡之音,它如而後水聚成淙淙潺潺的強流,以頑強的生命力穿過層巒疊嶂、暗礁險灘,彙入波濤翻滾的樂聲江海。
莫荊一愣,他的話便這樣被截斷了,而沛南亦覺詫異。
“登高台”的技藝早已令他熟爛於心,這突出鶴起之人是誰?
而這樂器吹奏之聲這般古樸低沉大氣之感的樂聲由何人而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