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邈今年三十有五,但經年保養得宜,再加上沒有留須,細皮嫩肉地,瞧起來不過三十開頭左右。
“他既然說會來,便是會來,毋須多此一舉。”沛南山長道。
“諾。”
劉師道:“這新生好似……差一人?”
劉師細眼一眯,視野變窄卻反而更銳利於一點。
他朝新生處一瞅,堪堪一方位置稀落站著的九個人數,一目了然,當日在登高台上一鳴驚人的探花“陳煥仙”白起少年,如今卻不見了蹤影。
其實下方士庶學生皆掃目生疑。
那日登高台上發生的事情樾麓書院的這些學生自是瞧不見,可卻也有耳聞這期間發生的相關重要事件,因此他們對這個寒門少年多少有些好奇。
有士族的輕蔑懷疑好奇,亦有庶族的羨慕欽佩好奇。
“怎麼辦,若因我之故害煥仙失了這次入學機會,我以後該如何麵對煥仙?”薑宣心神不寧,好幾次欲掉頭回竹宛尋人。
朱漆台上的劉師冷哼一聲:“言不信者,行不果,毋須等待一不守時之人,點名冊開始。”
沛南山長麵無異色,他不好反駁劉師,隻能道:“且開始吧。”
首先沛南山長自是要與眾師生講話,待他講完後,便退居後方觀禮,讓出講台的位置。
劉師朝沛南山長行之一禮後,便率步上前,他對著底下端行站立的學生道:“在新生點明冊前,你們且給新生說一說樾麓書院的授學惑道講求之道。”
底下學生一凜神,當即朗聲異口同喊道:“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
“善!”劉師十分吝嗇地擠出一絲笑,便又道:“且請新生上前。”
一句“新生上前”便意味著點名冊即將開始。
所謂“點名冊”便是由師長將新生的詳細資料記錄入學庫中,從此這名新生便是樾麓書院的準學生。
薑宣與一眾上前,他微低著頭,以往如風履步之姿略顯幾分沉重。
劉師拿出一本記錄名諱的竹冊,根據上麵一行念道:“霍縣鄭奇。”
“鄭奇在。”九名新生中,一敷粉少年端正而出,朝上方劉師疊掌一揖。
劉師打眼瞅了他一下。
徐邈於後鋪上竹冊,手執一筆,便道:“報上名齡、祖籍與擅長學科。”
那叫鄭奇的隨即將他的身世與來曆都一一上報清楚。
當然,因為個人原因,如果不願意當眾將自己的身世背景報出來,亦可私下進行彙報,可當代士子文風便是光明磊落,從不私納藏垢,通常自我介紹都會將自己的姓氏與居住地一並報出來,因此倘若畏畏縮縮,反而遭人瞧不起。
鄭奇的點名冊順利完成後,便是輪到下一個登場。
“將陳煥仙的留在最後一個。”沛南山長突然出聲道。
徐邈就在沛南山長旁邊,聽見這句話怔了一下,但很快便反應過來,他上前跟劉師耳語一聲,劉師皺了皺眉,卻不好連這種小事都辯駁於山長,便勉強答應下來。
本來陳白起是排在第四位,如今便是等所有人都報完了才輪到她,這分明是給她拖延時間。
看來沛南山長對這個“陳煥仙”態度不一般啊,莫非他真打算收這個瘸腿陳煥仙當入室弟子?
徐邈與劉師都如是猜度。
眼看著一個接一下,很快便輪到最後一個人了,沛南山長略感失望地垂下眸,搖了搖頭。
縱使陳煥仙有千萬種理由來解釋遲到的原因,但今日點名冊上的“失誤”,恐怕亦會給她留下一個汙點。
“下一個,陳煥仙。”
終於念到最後一名“陳煥仙”了。
劉師早知道這個陳煥仙並不在新生的行列中,他這樣喊也隻是例行公事地詢問一聲罷了。
“陳煥仙。”劉師再嘹亮喊一聲,權當給不死心的山長一個麵子。
堂上靜默無言,眾人相顧無言,自然無人應答。
“倘若不在,那點名冊便放棄此人。”劉師捋了一把美須,不耐煩地宣布。
薑宣麵色一變,再也等不下去了,他踏前一步:“等等——”
“陳煥仙在此。”
一道清越而鏗鏘有力的聲音壓過薑宣的聲音直接穿堂而入,眾人驀然掉頭,動作如此一致整齊,隻見南門處,一瘸腿少年,鐫帶一身清輝陽光與晨曦朝露明媚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