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寶沒有同齡的玩伴,大人們也不常對他和顏悅聲,因此他喜歡恩人。
想到這裡,小阿寶忽然有些難過:“阿姆,咱們為什麼隻能在白天出現?”
如果夜裡也能夠出現在外麵便好了,可惜,一到夜裡族人們必須全部來到野郭聚集。
阿寶阿姆一愣,接著臉色便不太好看。
小阿寶以前也問過這個問題,那時阿寶阿姆隻用“他還小以為長大了便知道這個理由”來搪塞他,可現在她卻隻能無奈道:“你還太小,不知這世界上的人,有太多太多的壞人了,他們容不下咱們這一族……”
阿寶阿姆在黑暗中輕輕地摸索著小阿寶的臉,眼瞼低垂,那雙泛著綠光的眼睛,簡直令人恐慌,像狼又像鬼,陰慘慘地。
聽到這裡,陳白起大抵能夠猜測出為什麼北外巷子的人如此排外斥生了。
估計一切都源於他們身上那些迥異於常人的部分。
他們瞳仁本就異於常人,而夜裡這一雙灰瞳還散著一種令人詭異恐懼的幽光,簡直就不像是人,像精怪,或者妖物。
光眼睛怪異這一項不說,陳白起觀察到,他們現在待的這個地方是沒有一絲光線的,這些人是怎麼在這種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地底行動的呢?
她對此也設想過,按正常情況下,會將四周完全弄得漆黑一片,要麼是為了掩人耳目屏蔽視線,要麼便是因為不需要光亮,比如瞎子似的,於他而言有燈沒燈情況都是一樣。
直到陳白起看到阿寶跟阿寶阿姆之間的對話互動,那種怪異跟疑惑便愈發濃重。
阿寶的聲音不小,估計他怕說小聲了,他阿姆也完全聽不見,而他們旁邊不遠便坐著兩個人,一個中年人,一個青年,這兩個人很安靜地坐在那裡,對他們的說話聲音是完全沒有動靜的。
哪怕阿寶問到一些比較敏感的話題。
白日裡,她見過身帶殘缺之人,這種人多得簡直令人詫異,她不知道這是一支什麼種族,是遭了什麼詛咒,或者親近結親造成的緣故嗎?
可也不至於令他們的眼瞳變異成這種灰瞳吧。
而且在夜裡,他們好像完全像是……
陳白起讓小白飛起來,沿著周圍牆壁飛繞一周,翅膀扇動空氣發出嘩嘩的聲音。
小白按照她的意思做了。
陳白起發現沒有什麼人注意到,除了小阿寶略帶疑惑地抬了抬頭,向四周看了看。
陳白起明白了。
他們夜裡能視度非常地低,甚至能說是看不見,或者聽不見。
一入夜的他們,完全變成了一種徹底的弱勢,沒有了自保能力,這便是為什麼一到了晚上他們都必須躲進這個地方。
因為這樣的他們,就算是一個小孩子都能夠將他們全部撂倒。
北外巷子的人好像大多數身體方麵都有問題,不在於軀乾便是眼睛這般說來,那些守衛與北外暴徒倒是沒有這種症狀,莫非,他們亦是外來者?
係統:支線任務(二)探查清楚北外巷子族人身體變異的真相,接受/拒絕?
陳白起想她隻在留在這裡,遲早是要查清楚的,於是便選擇“接受”。
底下沒有再傳來說話的聲音,小阿寶與其阿姆都閉目歇息了。
陳白起便讓小白先離開,出了“鬼嵬坡”後,便利用“隱藏”的技能,躲過黑牆周圍的守衛視線,去了漕城布防的營地。
原先的營地已空空如也,兵力與防守都撤了,火也熄滅了,在一片冰涼夜水之中。
陳白起怔忡了許久,方打開漕城區域地圖,讓小白去城中其它方位的布防營地看看。
最後她在西營地找到了孟嘗君的蹤跡。
孟嘗君此刻躺在與之前營地相防規模的帳篷內,帳篷內放著許多火盆,帳篷兩側簾窗支開著一個口子,小白的“隱藏”技能時限還有,它從口子裡鑽了進去,悄悄靠近,無人察覺。
帳篷內守著一個奴仆,這幾日都是孟嘗君的一眾親信親自看守的,如今孟嘗君已經徹底脫離了危險,因此他們方留下一個忠仆,在帳篷外加強看守與巡邏,方疲憊不堪休息去了。
雖然戒備十分森嚴,可誰也沒有預料到,在這深更半夜之中,會有一隻隱形的貓頭鷹會出現在帳篷內。
透過小白的視線,陳白起靜靜地看著躺在那裡,看起來十分虛弱蒼白的孟嘗君。
火光煌煌,他的麵上卻無血色,眼睛閉得緊緊地,往日豐潤的臉頰也凹了進去,呼吸十分微弱。
陳白起忽然想起那一夜,記憶其實比較混亂,她當時因為身體的變化自顧不暇,一來慌亂被人拆穿二來又被刺客步步緊逼,最後她甚至孤注一擲地打算拚一死,先將孟嘗君引開後,再用巫醫技能——邪巫之力來自救。
可她沒有預料到,平日裡對她談不上多情深意重的孟嘗君,會寧願以身相替護著她。
那一劍,刺穿了他,也刺在她的身上。
他們的血因此相融在了一起,也將他們的未來綁定在了一起。
不得不說,這個意外打得陳白起錯手不及。
她想歎息,她很無奈。
可也並非那麼寧死不屈。
她存在於這裡,便是為了活著,為了能夠回去她的世界。
她想,他是壞,也並非什麼明君正主,他重利而輕義,他種種的缺點,她如今除了接受,便是在能力的範圍內進行引義糾正。
謀士不都是有這樣的義務跟責任嗎?也不是誰都一定能夠選擇一個像劉備那樣謙恭待人、禮賢下士、仁德兼備的,天下之主也並非一定會是這樣的主公,最後還不是梟雄曹操占了地利,占據中原。
她覺得,這世上的“主公”類型有各種各式的,她還得好好地“曆練曆練”,不能輕言話餒啊。
由於有人守著,陳白起便讓小白先等一會兒。
它先藏在帳篷的陰影處,不動聲色。
陳白起計算著時間,她必須要讓小白在“隱藏”技能消失前返回北外巷子。
之前探查北外巷子居民消息時,她沒有讓它用上“隱藏”技能,便是因為她不想浪費掉技能時間。
到了後半夜,仆役終於扛不住身體的疲倦打起了瞌睡,蹲趴在一小矮床邊,頭一點一點地。
這時,陳白起便讓小白偷偷地將“血瓶”滴進孟嘗君的嘴裡。
小白也有一個小型的包裹,隻有四格,能夠攜帶四件物品,不限大小與重量。
血瓶早被陳白起拔開了塞子,小白兩爪子艱難地托著瓶子,便冰涼的液體滴入他的嘴裡。
血瓶的液體非凡品,一入嘴即化,如一股清涼之氣灌入他的身體,補充著失去的元氣跟生力。
孟嘗君眉心皺了皺,似感受到嘴唇的涼意,但眼皮動了幾下,始終沒有睜開。
而他的氣色,以肉眼可見地恢複了。
這一瓶“小型生命藥劑”自然無法令他痊愈,而陳白起不想被人發現異樣,所以並沒有準備更多的。
她隻要確信他安然無恙即可。
“小型生命藥劑”內的紅色液體一完,瓶子也會一並消失了。
小白又從包裹內取出一個陳白起事先放進它裡麵的瓶子,便借著夜色施展技能悄悄地飛走了。
——
在小白離開後沒多久,孟嘗君便睡得極其不安穩,他額頭全是汗,像陷入噩夢一樣掙紮著,嘶吼地叫著,聲音沙啞破裂。
這聲響驚醒了仆役,他嚇得渾身發抖,不知如何處理,便慌忙地跑出帳篷,大聲激動叫喚。
營地一下便沸騰起來,火光都一窩風地集中在帳篷周圍,不一會兒,莫荊與沛南山長,孟嘗君的一眾親信與部下都匆忙地趕過去。
在他們趕到之前,孟嘗君已然蘇醒過來。
他一身是汗,雙瞳煥散著,彈射一下便坐了起來。
他身上綁著染血的繃帶,外穿了一件薄透的褻衣,衣口大敞,淩亂不堪,露出大片的光潔誘人的肌膚,一頭長發披散於肩,微微卷曲,透著野性與性感。
他起身時,左手不小心碰倒了床邊一物,掉落地麵,發出清脆“哐當”一聲。
他下意識眯眼移目瞥去。
定了定神,才發現是一個很普通的小瓶子。
他伸手撫著剛才動作太大扯痛的傷口,皺著眉頭,腦子還不太清醒,迷迷沱沱地,完全是遵從本能地將它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