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主公,咱就這麼娘娘腔(2 / 2)

他看著魏醃,一點一點拉扯開嘴角,露出一個令人發怵的笑容。

“魏醃,本公給你三日時間做足一切準備,三日後的卯時時分準時兵至北外巷子!”

話音一落,整個帳篷內霎時落針有聲。

良久,室內方響起一片誌在必得的應“喏”聲。

而站在帳外,身受寒氣披染得僵硬的沛南山長與張儀,則露出一種沉靜到詭異的神色。

——

另一頭,北外巷子裡頭,等小白順利“返航”後,陳白起便將它重新收入“寵物包裹”內,這一切行動都神不知鬼不覺。

她依舊如往常一般闔目養神,隻是這一夜腦子裡亂糟糟的事情太多,頭緒繁雜,一時又沒睡不著。

後來昏昏沉沉,不知何時睡著了,醒來後卻發現旁邊的火盆早已涼透了,而她的手腳也凍麻木了。

她睜開眼,天色昏暗,如入夜前那種灰淡蒙蒙,視夜裡的空氣一片朦朧,遠處的房屋在一片雲裡霧裡都瞧不仔細了。

今日特彆的冷。

冰涼的細雪飄灑在她的臉上,陳白起抬頭,感覺有些頭痛。

這個營地的操場一片空敞開闊,根本沒有房簷瓦頭的地方可以躲雪避風,隻有出了營地,四處便是房舍,可一旦出了營地,她便不安全了。

陳白起抱著雙臂,仰天呼出一口白霧,鼻頭發紅冰涼,眼睛被雪水浸濕得也有些睜不開了。

她想,她再不找一處溫暖點的地方躲雪,估計便會被凍死吧。

總覺得這一次複生,她混得好像有點慘啊。

當她是陳嬌娘時,有能夠護她愛她的親人,有幫她助她的夥伴,有親她近她的友人……她身邊總是圍繞著很多人,那時的她,或許有時候會因為太過衝勁而忽略,或許有時候會因為滿心抱負而忘記,或許有時候會太專注更要緊的事而沒有好好地珍惜……

可現在,她都失去了。

如今想來,記憶中的那一切逝去的,是那樣的溫暖。

是與現在這種冰冷完全不一樣的溫暖。

陳白起嘴角慢慢地勾起一抹笑花,她眼中的世界越慘淡,她唇邊的笑便越燦爛。

她想往前走,便必須得拋棄過去。

可現在的她,是否也同樣被過去給拋棄了呢?

陳白起抱著雙膝,雙目烏黑平靜,由於昨夜睡覺了,身上漸漸地被雪覆蓋了一層,遠遠瞧著就像一個雪人堆成似的。

發了一會兒呆,正考慮著接下來該如何躲雪的她,身上便被一件厚實,還帶著體溫的東西覆蓋了上來,還有一雙修長的手,輕輕地,拂拍著她發上、肩上的雪。

陳白起本能地打了一個哆嗦,掀開眼皮,睫毛上的雪花凝結成了冰霜,她混著雪水的漆黑眼眸,看到了半蹲在她麵前的人。

墨長的眉眼,如遠山青岱,看似縹緲,卻又在隱約間,將其若隱若現的線條曲線勾畫得撩人心弦,他額上銀飾嵌一塊水滴紅寶石,一頭柔軟而順直的青絲披於肩,嘴唇邊帶著一抹雍容而閒適的微笑。

後卿。

他終於出現了啊……

陳白起看著他,仿佛從記憶片段再度輪回,她無意識張了張嘴,喚出這個名字,卻並沒有出聲。

他是她目前,接觸過唯一與她過去的關的人了。

所以,每次看見他的時候,總會令她多出幾分念想。

她身上披了一件毛絨又厚沉的紅褐色狐衣,一看便像是女款的那種,也不知他從哪裡掇拾來的,不過也因為有它,令她本來有些僵凍的腿腳一下便緩和了許多。

她靜靜地看著他,眼裡什麼都沒有,烏黑地珠子晶瑩剔透,像雪一樣。

不知為何,看著這樣的她,後卿心中忽然有些軟意,他輕拍著她肩臂上的雪,輕聲問道:“冷嗎?”

陳白起保持著現狀,沒有開口說話。

後卿笑了笑,收回了手,盯著她的眼睛:“你可知,這世上或許有許多無償救助之仁,卻更多的一些見死不救之惡。”他的視線撫過陳白起頰邊薄透的白霜,又道:“某向來自詡為大惡之人,將你帶入此處營地,便已算是難得了,若你還想活著離開北外巷子,則需付出些什麼才對。”

陳白起依舊靜靜地看著他,像沒聽懂,也像充耳不聞。

“陳煥仙……”後卿喚了她一聲,見她沒有反應,這才顰了顰眉,似遇到了一個難解之題一般,又從唇齒間輕輕嗌出了一個令陳白起終於變了色的名字:“或者,陳蓉?”

陳白起睫毛一下掀開,眼珠子定定地,像僵直了般。

後卿似瞧著有趣,目光越來越玩味,越來越幽暗:“陳蓉乃一舞姬,而陳煥仙卻是一堂堂丈夫,兩者不可兼存,那麼,你可否告知於某,你究竟是郎君還是姑子?”

他這一句話,無疑是一計響雷,將陳白起的耳膜都給炸響了。

她終於明白了今日後卿出現在她麵前的目的了。

也知道了,這些日子他估計也都沒閒著。

她這是被人給起底了啊。

誠然,她的馬甲是一層一層,可一連被人揭開二層也是夠嗆的了。

好在最底限的那一層馬甲還安在。

可遇上這樣精明的人,保不齊將來她會被人全部揭破。

陳白起努力維持著鎮定的表情,抿著雙唇,麵無表情,硬是不吭聲。

是男是女,現在她反正也分不太清了,你瞧著辦吧。

典型的非暴力不合作。

“不說話?是不願意說呢,還是凍得說不出話了?”後卿依舊用溫溫涼涼的語調問著。

陳白起總有一種他其實並不需要從她這裡得出什麼確切的消息,他隻想看她的反應罷了。

陳白起默默地垂下了眼皮子,心中思量。

不行,不能再這樣防守下去,她需要進攻,否則在他麵前她隻會輸得一敗塗地。

就在陳白起腦子黑溜溜地轉得飛快時,隻聽到後卿又道:“或者……其實你既不是陳蓉也非陳煥仙,而是……”

“我餓了。”陳白起抬起頭,忽然道。

她的聲音因一夜未滋潤,有些乾,有些淡,帶著一種被冬雪浸染的虛弱涼意。

總歸而言,中氣不足,蚊聲細語,但聽著還怪好聽的。

後卿著實沒料到她在這種情況下,來了這麼一句神來之筆,愣了一下,便看著她。

陳白起不再端著個麵攤臉了,拒絕一切外界交流,她眨巴著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眸,白著臉,慢吞吞道:“你的問題那麼多,可我又餓,又冷,又累,估計沒有那個命全部答完了……”

這是……打算準備要服軟了?

後卿臉上一時倒有了些寡淡,估計是因為她的輕易妥協反而令他感覺霎時她身上便失去了那種能夠令他側目的閃光點。

他緩緩站了起來,長身玉立,衣袍雍容頎美,靜靜地看了她半晌。

“起來吧。”

陳白起亦想站起身,但昨夜被凍麻了的腿腳卻拐了一下,眼前一黑,便短暫地失去了意識。

昨晚她與小白選擇了視野同步,這一項技能令她耗費了些精神力。

精神力一旦耗費過多,人便容易感官遲頓,行動力遲緩,思考力減慢。

後卿在她倒落時,下意識伸出一隻手扶住了她的手臂,她的手臂很細,肉軟而骨細,肉骨分明,這樣輕輕一握,倒是覺得滿手軟糯。

等她站定後,他彎下腰,便將從她身上滑落在地的狐絨披風撿起,替她披在肩上。

與後卿相比,陳白起要矮上大半個頭。

她仰著頭,看著雪花一片一片地飄落在兩人的身上,看著他,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略顯無辜的鑲嵌在俊秀細白的臉上。

後卿忽然笑了,手上發癢,便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腦袋,歎息搖頭道:“如你這般柔弱又擅無意識賣乖的人,倘若真是丈夫,那倒真令人感到可憐、可悲啊。”

他的表情一副悲天憫人,像當真替她擔憂一般。

陳白起一聽這話,表情呆了那麼一秒。

緊接著,蒼白凍青的臉不禁有些變綠的傾向,隻想嗬嗬了。

她這麼娘娘腔,還真是對、不、住、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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