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輕漫的話語令莫荊一下瞠大眼,那模樣就像一捶子被人打懵了,啞口無語。
“不過,你既然肯為這些壽人挺身而出,怕也是與那人關係匪淺吧。”楚靈王染粉的唇瓣翹起一個角,語氣像鈍刀子磨肉一樣:“看來你武功不錯,劍也不錯,你不妨試一試,今日可否能夠從孤手中逃得掉?”
隻見楚靈王摒退身後的士兵,邁步上前,他鏘——一聲尖銳刺耳劍鳴後,拔出岑長佩劍,赫怒震威神。
隻見那劍長二尺一寸,劍身湛藍色呈半透明狀,劍體通直薄而脊深,透著淡淡的寒光,寒如冰雪、又吹毛可斷的鋒快感覺,劍柄為一條金色龍雕之案,顯得無比威嚴,劍刃鋒利無比,刃如秋霜,見兩龍各長數丈,蟠縈有文章,光彩照水,波浪驚沸。
此劍一出,本隻覺站在這冬日酷寒是身體發涼,如今卻也從心底裡發起一陣寒來,所有人隻覺那柄罕世之劍像有著某種魔性一樣,吸著人的魂攝著人的魄,都惶惶睜眼,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楚靈王在拔出此劍之後,白皙纖長的手指輕輕地撫過那能映透事物的劍身,動作十分輕柔,那如同冰川一樣剔透的容顏終於從雲縫中透出了些許陽光,他雙眸似一泓深潭,長年清碧,光滑澄明得讓你感到肌膚的軟溫。
“許久不舍祭出此劍了,隻怕損了其身,卻找不著那能將它重搠之人。然,方才它對你的劍卻有了一番較量之意,孤……又不忍心讓它繼續封塵了。”楚靈王輕聲道。
憶起前塵以往,那人千裡送來此劍滿心歡喜贈他,助他征戰獲勝,如今,劍在,而送劍之人卻香魂遠逝,他心中便是一慟,麵容霎時凍結。
莫荊一見楚靈王手中所持之劍,眸睜光華大作。
“此劍……甚好!”
與此同時,馮諼擅劍,亦是拍腿震驚道:“又是一柄神兵!”
直說得魏醃與蘇錯等人一愣一愣地。
莫荊不容分說,便迎劍而上,隻見一團墨色光華綻放而出,宛如出水的扶芙蓉雍容而清冽。
墨光一入空氣,便如一滴濃墨滴入水中,激起的漣漪渲染成了一副水墨丹青,那劍身與陽光渾然一體,像清水漫過池塘從容而舒緩,而劍刃就像壁立千丈的斷崖高聳巍峨,躍出黑白雙龍……
而楚靈王亦迎劍而上,他凜冽長劍,霸道而強橫,自出鞘便劍氣縱橫如劃破長空之勢衝入莫荊所在“水中”,他之劍墮水便波浪驚翻,從中躍出一頭金龍……
三龍絞頭相交,隻覺那磅礴劍氣激射而出,城門霎時飛吵走石,似有猛獸咆哮其中……
魏醃被風沙撲麵,刮得臉上赤紅作痛,便揮手朝後猛喊:“退、退,後撤!”
而其餘之人也都在慌亂中欲行逃躥,然而,一直嚴陣以待的黑騎兵卻布陣成簸箕,但凡有被標識的獵物妄圖想要逃跑,便籠罩而下,射出穿透胸膛的利箭,他們剛邁出警戒線,便被擦著身體而過射入地麵的弩箭震攝當場,隻能哆嗦地退離戰區到安全範圍,卻再也不敢趁亂逃離。
南城門前,魏醃問馮諼:“軍師,接下來我等該如何?”
馮諼道:“莫荊救過主公,若將其棄之不理,倒失了仁義,然楚靈王兵勢強壯,不宜強碰,且他以重兵守於城外,來者不善,你且悄悄令人掩人耳目,趁亂入城報信,與主公求請支援。”
魏醃應喏。
蘇錯道:“先生,這莫荊與楚靈王,依你所見,誰勝誰負?”
馮諼看了一會兒戰局,搖頭:“勢均力敵……難說,難說矣。”
——
而上方,後卿亦詢問陳白起:“你端看,這兩人皆乃不世之猛將,誰勝、誰負?”
陳白起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楚靈王手中的“蟠龍劍”,那柄劍,她記得,是她曾為了討好楚滄月當她的主公時送出的,沒想到,他至今還將它留在身邊。
“我不喜無謂的猜測。”陳白起沒有什麼興趣地回道。
後卿頷首,好脾氣地建議道:“那不妨用這個答案一賭一個問題?”
陳白起眸色一定,口吻立刻變了:“我賭楚靈王勝。”
後卿見她這一下倒是來了“精神”,淡淡笑意染上眉眼間,他好意勸道:“或許你並不知這莫荊的具體來曆吧,某也不妨多告訴你一些事情。這莫荊師承墨家的辯機老人,而這辯機老人有三絕,書法、禮樂與劍術,而他亦有三名親傳弟子,而這莫荊則師授其三絕之一的劍術,其他生性執著而專一,其劍術十年如一日苦練定修,甚至他為了能夠精進其劍術而旁習木功,打算以細、巧磨練其精湛細微,你當真認為他這樣一個天生武者會輸給一個早已養尊處優之人?”
陳白起聽了他的話,眸光沒變。
她知道,憑劍術,莫荊不會輸,會輸的……恐怕會是他的劍。
這裡麵的關節彆人或許不知道,但她卻是知道的。
因為龍蟠劍就是她鍛造的。
墨劍與龍蟠劍或許品階相差不大,但它卻是敵不過龍蟠劍的。
或許是天意吧,她在鑄造龍蟠劍之時,是以水與銳火之齊,五精之鏈,用陰陽之候,截輕微不絕絲發之係,斫堅剛無變動之異。
因此,它一出世,便注定是一柄至剛至陽之性的劍,然而它又是從水中躍金而出,便有了與水親近之意。
打個比方說,若說墨家的劍本質為水,取剛柔之和,那她這柄龍蟠劍則為土與金的屬性,堅不可摧,卻又能克柔。
土能克水,再加上屬性上,龍蟠劍到底占了優勢,雖兩者皆為高階武器,但遇上相克之器,其優勢必然難以發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