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四見姒薑聽到“陳白起”的名字,不吭一聲,甚至連神色都沒有什麼過多變化,他怒時若笑:“她在楚國死得那樣的悲慘,你不為她尋得仇人報仇便罷,如今卻轉身便投了彆人門下,姒薑,你的忠心與情義便是如此廉價易折嗎?你說,你怎配得起她對你的一番情誼!”
有些話姒四憋得久了,既然開了口,便索性一次性都講了。
“想當初,我對你多有心結,她便為了你卻費儘了心思來開導我,替你講儘了好話,她一路上對我諸多照顧,我知她心性磊落高潔,待人接物厚德載光,自是不喜我這等陰鬱多愁之人,可哪怕這樣,她在危難之際對我仍是不離不舍、耐心救助,她這樣做何嘗不是因你之故,人們常言,愛人者,兼其屋上之烏。她對你的一番真情實意,你可知道,當時對於孤寡無助的我而言,是有多麼地羨慕,想替而代之?”
老實說,聽完姒四這番對“陳白起”的側麵描述,杵在這裡的陳白起是懵然的,同時也有一些心虛尷尬。
姒四並不知道她是誰,所以他當著她的麵講這些話也不會覺得難為情,可陳白起便是他口口聲聲“磊落高潔、厚德載光”的當事人,總覺得她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一個人這樣背地裡癡漢著,眼下還被其兄長親耳聽見,這種微妙的感受真是難以形容啊。
姒薑張了張嘴,淡淡道:“你還記得她?”
姒四聽不得這種語氣,他冷冷地盯視著姒薑:“我一直都記得,可你卻要忘了,所以今日我幫你記一記。”
說完,他便看向陳白起,他麵如桃瓣,眸若秋波,但眼中卻閃爍著一千種琉璃陰寒的光芒。
“他便是你背叛陳白起的理由?不過爾爾罷了”
眼下看來,姒四是將他們兩個人一同當成敵對的仇人對待了。
估計在姒四看來,姒薑不為前主報仇雪恨,卻在其死後另投其主,乃忘恩負義之舉。
陳白起做夢也沒有想到,姒四會是因為她的緣故,才對姒薑冷眼相對。
可她自問她對姒四……好像也隻不過是順應形勢與姒薑的關係而出手相助了幾回,她本身並沒有放在過心上過,可在姒四的眼中,他卻將她當成了救命稻草一樣,每一個動作、每一節片段都被美化擴大了。
聽得出來,姒四對“陳白起”十分崇拜與依賴,在他心目中的“陳白起”乃完人一個,任何的玷汙與背叛都令他難以接受。
這是一種絕地逢生處爬出來的偏執,有時候與旁人無關。
明明她便是“陳白起”,可她又不能對他講。
看著姒薑被姒四這樣誤會,陳白起真的感到一陣頭痛。
……這都叫什麼事啊。
“你們想必今日乃丞相邀請來的客人吧,畢竟丞相目前是我的主公,我不會在他的府邸惹下事,可我也不會就此罷休的。”
姒四說完,便轉身要走,可陳白起卻不願就這樣放他走,但姒薑卻一把拉住了她。
“讓他走吧。”
他的聲音很虛弱,無力。
自姒四講出“陳白起”這個名字後,姒薑便變得十分沉默,一直到現在才講一句話。
因擔心著姒薑身上的傷,陳白起最後看了一眼姒四離開的方向,暗中召出小蚊跟上。
她拿出一顆“益氣丹”喂了姒薑,然後又用單方磨好的田七粉給他的傷口敷上暫時止血。
“若姒四是因為我的緣故而不能諒解你,我會替你向他解釋這件事情。”陳白起一邊替他上藥,一邊道。
姒薑沒答應:“沒用的,除非是陳嬌娘死而複生站在他麵前,否則他又怎會相信你我的話。”
陳白起看了他一眼,露出真麵目的姒薑簡直美得像個琥珀妖精似的,她沒看慣,卻又覺得比之前那張中年黑漢形象賞心悅目得多,畢竟誰都喜歡頎賞美好的事物。
“這是誤會,若是因為誤會而令你與姒四變成這樣,我於心難安。”
姒薑搖頭:“這是他自己給自己種下的心結,他得不到的已偏執成魔,況且……”他看向自己的傷口,笑道:“到底還是沒有狠下心來……”
看著姒薑莫名地笑了,陳白起也不知道該說他笨還是太容易滿足。
隻要姒四沒將他捅死他就覺得他對他狠不下心來,或許人家是打算留著以後來慢慢淩遲呢。
不過,有希望總比徹底絕望得好,於是陳白起也順著他道:“無論什麼事情,總歸是有解決的辦法,如果這件事拿言語解釋不了,那我就讓他明白,我是值得你跟隨的,你的選擇並沒有錯。”
姒薑聞言,看向她。
不知何處,清風吹過,額前柔順的發絲飄起,在空中劃出優雅的弧線,黑色的發映著他一雙淺琥珀色澤的眼眸,更添撩人風情,含著一抹水湄清澈的溫柔。
“陳三,你說你與姒四當初也不過相處了那麼短短的一點時間,可我卻與他做了將近二十年的兄弟,他為何便會為了你而想殺了我呢?”
陳白起當場一噎。
姒薑露出一抹感傷的微笑:“陳三,你這樣好,也難怪他會一直對你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