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彼此簡單地介紹了一番之後,便開始打量起對方。
陳白起觀這個叫“南月”的少年,容貌上佳,五官端正,雖膚黑倒是十分細膩,不像是因長年勞作而曬黑的結果,他高鼻薄唇,一雙傲氣而清冽的眸子十分吸引人。
而那名叫成義的青年則濃眉大眼,長相算不上好看,隻是平庸而普通,但他唇厚而目熹,一看便是一個穩重溫和、值得托付之人。
這兩人,一個堅冰冷冽,一個溫泉平和,這僅是從外表上而言。
而南月與成義也在打量著陳白起。
對麵的這位藍靛少年不過十六、七歲,容貌尚帶稚嫩,一看到她,想必許多人估計都能想到一句“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這少年郎果真如昌叔與幺馬所言,雖年紀尚輕,但笑、言、眸、舉手投足,便已浸無雙優雅的氣質。
南月雙唇抿緊,微微眯起眼,心底並不服。
他目光落在破廟邊的一垛乾草上,漫不經心道:“聽聞陳郎君學識淵博,不知陳郎君之前可讀過哪些著作?在下不才曾讀過《勸學篇》《詩經》《北閥》《故國策》,不如你也講出來,或許我們還可以交流交流。”
一旁姒四聞言,眸轉詭光。
他雖讀書不多,卻也知道這南月讀的書策全是一些不世珍藏本,尤其這《北閥》總分十二章,上下兩冊,約二萬字,這南月竟能將其讀透,不得不說,他的學識絕對遠勝他這一輩的才學。
昌仁雖覺南月此舉略有些失禮,拿自己的長處來炫耀,可到底南月乃墨辨一派培育出來的得意弟子,他雖擔心“陳煥仙”會有些下不來台,可到底還是不舍得斥責他。
成義亦沒有出聲,他正看著陳白起。
而幺馬卻拿一種古怪的神色瞥了一眼南月一眼,接著便長歎一聲。
總覺得……一會兒的結果很虐。
陳白起一聽,便知這南月存著什麼樣的心思,她知道少年郎喜爭強好勝,因此並不覺被挑釁,隻覺好笑。
於是,她亦用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道:“哦~南月讀的書倒是不少,在下讀的並不多,這樾麓書院藏冊有三千三百餘卷,在下恰好隻讀了個三百餘卷罷了,還剩三千不曾涉獵,其中便有《北閥》《南戰》《故國策》等卷章,倒是慚愧了。”
眾人:“……”
她讀了三、三百多卷?!
還、還剩三千多卷策沒讀?!
成義呆了。
昌仁傻眼了。
七木與姒四都用一種怪物的目光驚詫地瞪著“陳煥仙”。
而南月在聽到“陳煥仙”提到“樾麓書院”時,整個人都傻了。
那一身的傲氣瞬間便被打散得萎靡不振。
對啊,他方才忘了幺馬好似講過,這“陳煥仙”是來自於樾麓書院,並且她還不是個名普通門生,乃書院山長百裡沛南的親傳入門弟子。
如這般身份的人,哪裡會缺書讀!
隻是誰都沒想到,他年紀輕輕,便已熟讀三百卷名冊,這真不是開玩笑的?!
幺馬拿視線在所有人的麵上轉了一圈,然後搖頭歎息。
他就說過吧……這結果會很虐的。
這邊,成義眼睛一亮,他上前一步,激動地開口:“不、不知道,我等以後可否有幸入樾麓書院……一覽書卷?”
陳白起心道,上鉤一條了。
她微笑以道:“成義兄,書院有規定,藏書院共三層,第一層允許門下弟子翻閱,第二層允許各師親傳弟子翻閱,第三層允許書院山長與其親傳弟子入內翻閱,外人卻絕無可能。”
見成義眼中的光隨著她的講述而逐漸黯淡下來,他很失望地扯了扯嘴:“既是如此,那便……”
“但若成義兄有想閱的書冊,而正好書院藏閣有,我可以抄錄一份贈你。”陳白起又道。
成義聞言,猛地抬起頭,喜不自禁道:“此言當真?”
“書院雖有規定不可借閱,但我將內容全部記於腦中,再謄錄一份,便不算違背規矩。”陳白起溫言含笑道。
成義高興得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隻一個勁地向“陳煥仙”道謝,並言他以後定會還她這個人情的。
另一邊,南月聽著“陳煥仙”承諾要給成義謄錄名策,心中自然是各種羨慕嫉妒恨,可由於方才他對“陳煥仙”種種的不友好表現,現在讓他開口要,他著實拉不下這個臉。
卻不想,這時“陳煥仙”轉過頭對著南月道:“方才聽月弟讀過的書,其中《北閥》還有一冊注釋範本《南戰》,若月弟感興趣,我這正好有記憶,待事後我便現抄謄一份送你。”
南月聞言,驚訝地睜大眼看著她,半晌都沒有回過神。
昌仁一聽,忙推了南月一把,眼中亦有驚喜的光,他道:“大善,南月,還不快謝謝陳郎君啊。”
南月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垂下眼,結結巴巴道:“這、這怎好意思。”
昌仁一看,便知道現下哪裡是“陳煥仙”下不來台,分明是南月下不來台啊,如今此等機會難得,他欲再勸上一句,卻聽陳煥仙又開口了。
“看到這世上喜歡讀書的人皆有書可讀,我自也備感頎喜。”陳白起看著他,一臉佛光普照。
站在一旁的幺馬看到這樣的陳白起,又看了一眼激動不由已的成義與一臉羞愧的南月,還有這把歲數仍一臉頎賞與感激望著“陳煥仙”的昌叔,隻覺雙方的境界差距著實太遠了,完全不是同一個檔次。
不過一個輪回的較量,他們在“陳煥仙”麵前,便自慚行穢了。
“南月謝過陳郎君。”南月此刻是真心誠意地佩服“陳煥仙”了。
而在陳白起身後的姒四一直默默地看著這一切,他看著“陳煥仙”簡單地施予一些小恩惠便將一開始對她有排斥心理的兩人給完全收服,心中便冷嗤一聲。
他方才想錯了,比起幺馬墨辨等人,“陳煥仙”才是天上地下最會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