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歸還是走到了這一步,隻盼你能規勸他,凡事不可做絕,留一線,便是給自己留條退路。”
陳白起點頭。
又與衛溪、張儀等人告彆。
這時,贏稷與稽嬰亦與孟嘗君那頭講完話朝她走來,贏稷行程不如他們匆忙,可留置於魏地舉行完狩獵大慶方返秦。
再次見到這一主一仆,陳白起的心情卻不與往日相同了。
孫鞅若是贏稷指使,那她與他們便再也恢複不到原來的輕鬆氛圍了。
“煥仙,在這裡便先祝你與你主公馬到功成,水到渠成,心想事成。”稽嬰笑道。
足足三個“成”,這表示稽嬰是真心願她好。
陳白起心底起浮,她抿了抿嘴角,終還是揚起嘴角,謝道:“那便借丞相吉言了。”
稽嬰怔了下,見她表情不似多開懷,連笑容都冷淡了許多。
聽她喚他“丞相”的口吻,也有種疏離隔膜之感。
贏稷黑猷龍袍加身,墨冠束發,尊貴無匹。
他道:“若需幫助,儘可開口。”
陳白起向他謝禮,道:“齊國之事還勞秦王費心,就此彆過,望秦王安泰祥和,勿忘初心。”
她行完禮,留下一句古裡古怪的祝言,便離開了。
稽嬰看向贏稷,斂眸道:“我怎麼覺著,這次她跟咱們倆好像客套疏離了不少。”
贏稷斜他一眼,冷酷道:“你的心思少花些在她的身上。”
這句似警告亦似在勸誡。
稽嬰心不知為何虛了一下,他乾笑一聲:“我不就難得遇上一個正合心意之人嘛……”
“交友可,但交心……你確定你能拿捏得住此人?”贏稷問。
稽嬰垂下眼睫,半晌,他苦笑一聲:“倒是遇上個妖孽了,我分明長她數多歲,但卻看不穿、拿不準亦摸不透她所想。”
贏稷定定地看著他。
“稽嬰,莫再對她用心了,否則……你會傷心的。”
說完,贏稷便走了。
而留在原地的稽嬰則兀自愣神。
——
陳白起在離開大梁時,特意單獨去見了相伯先生一麵。
此時躺在榻上的相伯先生麵容憔悴蒼白,他掩嘴時不時輕咳,在外時他強撐著不令人看出他已如強弩之弓,但一入帳營後便咳嗽不止。
“先生。”
陳白起扶起他,他此刻目光渾濁,帳內昏暗的光線令他辨不清人影。
“咳咳咳咳……”
“來,喝下這個。”陳白起拿出一個玻璃瓶,拔出塞頭,就著他嘴邊喂進他喉中。
相伯先生相推阻,但卻因氣力不繼,而無力為之。
等將那腥甜之物儘數咽儘後,他方恢複了些許精力,而先前翻湧喉管中的咳嗽也被壓製住了。
陳白起看著他眉宇間的皺褶逐漸被撫平,恢複了寧靜時,方道:“先生的二十五歲生辰,隻怕煥仙是無法到場慶賀了,便在這裡提前祝你……長命百歲。”
相伯先生睜著朦朧疲倦的目光,掃過她,張了張嘴:“過與不過都這樣了……其實不如說,某並不期待,每一年某最恨的一日便是生辰……”
“剛才……那是什麼?”
陳白起見他額上沁了一層密汗,便拿了塊帕子替他擦擦:“是生辰賀禮。”
相伯先生閉上眼睛,聲若細蚊:“何物?”
何物啊?
是壽人的血與中型生命藥劑,再加上她的麒麟心頭血與其它珍貴藥材提煉而成的複方藥劑。
這是她目前測試最穩定、最能拖延他身體衰敗的一方藥劑了。
“我雖並不知道它能令先生撐多久,但至少……等到事情有了轉機緊。”
相伯先生不用猜也知這瓶東西絕對來之不易。
黑暗中,他看不太清楚她的表情,但她聲音十分柔和而隨意,像對待一個珍惜之人那般。
“陳煥仙,你何故對某如此儘心儘力?”
陳白起一愣,這話還真不好答,她隻能插科打諢道:“自然是因為先生長得太好看了,倘若這世上失去了你,便相當於失去了一件供人頎賞的美好稀世珍寶,正所謂愛寶之心人人皆有啊。”
知道她在開玩笑,但相伯先生還是被逗笑了。
“彆惹我笑,胸悶……”他抱怨道。
“咳咳……”
“好好,先生莫笑了,不然一會兒又得咳嗽了,先生隻要記著,你的命除了你,還有我在努力呢,你不是一個人。”一片漆黑之中,陳白起溫暖的手握上了相伯先生冰冷玉骨般的手背握著。
“下次若難受了,彆再一個人在黑暗中待著,小心下次我該找不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