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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出殿之後,薑斐快步趕上走在前頭的薑宣,喊道:“宣兒。”
薑宣停下,側過身看向薑斐,道:“二哥。”
薑斐看著他,苦笑道:“你這次回來倒與二哥生份了許多,一會兒我們兄弟二人一同前往我府上飲酒?”
薑宣道:“二哥見諒,宣一會兒還要跟武師傅練劍,隻怕不能相陪二哥了。”
薑斐見他麵色冷淡,便道:“不飲酒亦可。對了,你不是喜歡塤樂嗎?正好前些日我請來一個樂班子,你……”
薑宣的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他打斷道:“我並不喜歡塤樂。”
薑斐一愣。
他詫異道:“可你之前……”
“之前是之前,如今……我不喜歡了。”說完,薑宣拂袖便揚長而去。
薑斐看著他僵硬冰冷的背影,驀然想起在不久之前,他如一剛得喜愛珍寶的孩子一般在他麵前幾番炫耀,他在樾麓書院認識了一個風姿俱佳、且吹塤十分絕妙之人,他講他亦愛上塤樂了,並與他講那人是如何的好,如何與他親近。
那人以前他隻聞其名,不知其人,後來,隨著那人在孟嘗君身邊聲名鵲起,他方知道宣一直念叨的“陳白起”是誰。
之前宣是愛烏及烏,如今……也隻怕是愛之深、責之切吧。
明明相識在先,有同室之誼,又有同窗之情,偏她卻選擇了他的敵人,選擇了與他背道而馳,他無法諒解,也無法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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莒城
一條幽靜的街道——風清街坐落著一座庭院,這條風清街無住戶亦無商鋪,一整條街都被人買了下來,鋪上最厚實的石板,栽種著最華貴的花樹,庭院修建得亦是富麗堂皇、綠樹蔥籠。
庭院中,一道如月朦朧清淡的身影正在煮茶,而旁邊則有四人正在飲茶交談,落花石案上正擺著一黃帛請諫。
“這齊王忽然要為主公的姑母辦壽宴,此事頗為蹊蹺啊。”馮諼摸須道。
“主公的姑母,可是先王的那位如夫人?”蘇放問。
孟嘗君頷首:“是她。”
“那主公的姑母多大歲數了?”袁平問。
孟嘗君彈了彈杯櫞,猜想道:“大抵也有六十幾了吧。”
“嗬,也還真虧得齊王能記起這樣一號人來了。”蘇放搖頭笑道。
“哎,誰都知道這其中有詐,可問題是,這若不去隻怕他們便有借口道,主公生母亡故,唯一至親長輩慶壽卻不到場,便是對其親姑母不孝,對王君之旨不忠,藐視王意,這便是有意造反,這樣一大頂帽子扣下來,隻怕主公好不容易建立起來名聲有汙啊。”馮諼道。
孟嘗君勾唇,淡淡道:“他們這麼想本公入宮,本公倒是想入宮看看他們到底想做什麼?”
蘇放見他意動,便正色勸道:“主公,我等大事還差最後一步籌謀,切不可大意啊。”
“此時正是最緊要關頭……”袁平道。
“我倒是覺得可以去看看。”煮茶的陳白起此時插了一句。
“什麼意思?”蘇放看過去。
馮諼、袁平也轉頭。
孟嘗君道:“你又有什麼主意?”
“主公,如今咱們還缺一個最重要、亦是最能說服天下人的借口,之前煥仙始終覺得清君側的理由太過單薄,但如果此次入宮能發生一些什麼情況,這不合我等心意?”陳白起道。
“可誰知道宮中會發生什麼事情?這種時景入宮擺明了送羊入虎口?”袁平擔憂道。
孟嘗君則若有所思。
蘇放亦在考慮。
馮諼道:“你所想老夫亦曾想過,可此行未免太過冒險,倘若主公入齊宮遇上什麼危險,我等隻怕是鞭長莫及,你可有什麼萬全之策?”
能讓陳白起來拿主意,這表示馮諼等人已拿她當可信任的同僚。
之前她對薛邑的種種變法變革,所給出的長短計劃與所施行的努力他們皆看在眼裡,她所提出的前景與事態變化也一一應驗在他們眼中,因此哪怕此子年歲尚稚,麵上無毛,但他們仍對她產生了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