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主公,齊國風雲(三)(2 / 2)

城中的守衛本已封鎖了城門,正鎮守各處要點謹防有人趁亂起事,卻不料城門被破,一時抵擋不住他們的勢如破竹。

而城中民眾早已慌亂逃跑,街道空落,有人在家中避躲不及,亦有人打算離臨淄投靠它國,哪管得上這些事情。

但亦有一部分見此天象,又聯想到之前齊湣王軟禁了孟嘗君在宮中,隻怕兩人算是徹底鬨掰了,連明麵兒上的遮掩都變得敷衍起來,於是心有抱負與野心者,知齊湣王隻怕是真的大勢已去了,便以自身號召力影響了一批民眾與兵馬急忙急燎去投靠了。

趨炎附勢者古今皆不少,因此一支銳利的隊伍眨眼便擴充成兵壯馬肥,聲勢更為浩蕩。

城中的民眾與造反者集夥此事影響尤其惡劣,齊王得知消息後怒摔落榻,立即怒吼派城守一千去抵擋,卻不料城守辦事不力,麵對阻撓行軍的民眾隻會暴力鎮壓傷害,並造成馬踏數十人傷亡,此事又在城中造成了新的仇恨,此時彼此之間的對立更是達到了頂峰。

而這時一隊人恰如其分從暗中衝出來救走受傷群眾,一邊抵擋城守,一麵朝人群中喊道:“齊王不仁,暴施民眾,齊王不義,囚禁孟嘗君,欲殺功臣,如今天地降禍,我等若不反了這齊國最大禍首,隻怕齊國亦離亡國不遠矣啊!”

此話一落,所有人都震懵了,而城守一聽便心下大驚,緊接著便暴怒大吼:“造反賊人,拿命來!”

要說之前城中的民眾如同盲頭蒼蠅,如今卻如同醍醐灌頂一般。

今日的異象,“日”代表王君,或者天之子,如今日食,此乃凶兆,有認為,發生日食是皇帝失德,奸黨當道表現,日全食一般應念在國亡君死,天下大亂,城池淪陷,疆土丟失。

因此不禁民眾失了心,連兵衛也一下手腳無力,人心不穩了。

這時正值一舉擊破……

——

齊宮之中,天色亦是昏暗,一盞盞急忙點燃宮燈迎風搖曳,尤如鬼火,今日的深宮尤其寒冷,齊王隻披著一件外袍,赤著一雙腳,急喘著粗氣,提著一柄長劍,一腳便踢開了孟嘗君的房門。

齊王身後跟著薑斐,薑斐其身則跟著一隊持戈衛士,一群人氣勢洶洶,如同尋仇般惡煞煞地。

孟嘗君抬頭,他斜臥於軟榻之上,衣敞而褶皺,露胸敞襟,墨發不束不紮,整個人飄散著一種萎靡又豔情之感,他看著氣極敗壞的齊王,抿唇笑道:“你這般模樣來見我,倒真是令我開懷啊。”

“你——”齊王咬牙惡狠狠地瞪著他,他顫巍巍地提劍直指其門麵,咆哮:“是否一切皆為你安排的?”

而齊王身後的薑斐則驚訝地看著孟嘗君,目光怔怔地。

不過一日未見,孟嘗君卻比挨餓那幾日還要憔悴瞿瘦了不少,整個人像脫了一層皮似的,形枯如柴。

孟嘗君雙臂一張,平躺於榻,笑得開懷道:“人豈能改變天地之意誌?隻怕是你的王位到頭了吧,哈哈哈哈……”

“閉嘴!爾休得胡言!孤不會聽你的妖言惑眾的!”齊王勃然大怒,急步朝前,欲一劍刺向他胸前,卻被身後的薑斐一把拉住。

薑斐急急勸道:“父王,如今民心大變,又有兵馬逼進,我等還需得用他來退兵平事啊。”

齊王一頓,眼底幾經忿恨猶疑,最終理智終占了上風,他道:“速將人綁起!”

孟嘗君沒有反抗,幾下便被幾個兵衛捆綁了起來,他被反身綁著押向齊王,神色卻不慌不忙。

他譏笑地看著齊王:“你不是一直想殺我的嗎?怎麼,如今刀劍在身,我又束手就縛,卻不敢了?”

“田文,你彆太囂張!你彆忘了,你的命還在孤的手上!”齊王陰聲道。

孟嘗君望天,浮誇譏冷的表情一點一點沉寂,忽然沉聲平靜道:“你且看看,屬於你的天已經徹底黑了。”

這時,天地一瞬間便徹底陷入了漆黑一片,齊王眼睛一下瞠至極限,駭得抱頭蹲地尖叫。

“不——”

“父王——”

但下一秒,齊王又一把抓起地上的劍,騰然而起,後肘一縮,便欲刺入孟嘗君的胸腹之中,卻被急忙趕來的薑宣一劍擋之,那劍鋒隻堪劃過孟嘗君的衣料,不曾傷及皮肉。

薑宣道:“父王,萬萬不可——”

齊王大怒,推開了他,目眥儘裂,狀似癲狂:“他欲竊我江山,我必殺了這小人以泄心頭之憤!”

“父王……”

薑宣與薑斐一時皆勸阻不下心意已決的齊王,麵色焦急,其它兵衛上當阻擋,不容兩位公子忤逆其主公之意。

眼見著齊王舉劍一步一步逼近孟嘗君,他道:“你逼孤太甚,今日便是你死之日。”

孟嘗君倒不懼生死,他麵尤帶笑意與恨意:“便是我死了,你這齊王之位隻怕也終將保不住了,見你往後如同喪家之犬一般過活,倒是比直接殺了你更痛快些。”

“田、文!”齊王氣喘如牛,一雙眼睛通紅充血,喉中咆哮一聲,便舉劍刺入。

這時暗處數人跳出,刀劍挑刺欲救出孟嘗君,而齊王偏頭冷笑一聲:“早知爾等暗伏有人!”

孟嘗君一看,隻見他樓中牆頭早已趴臥數十名弓箭手,隻待釣出他藏於暗處的幫手,儘數斬斷。

孟嘗君的幾位高手一看早有埋伏,心知中計,可方才情形危急,卻已是逼上絕路了。

他等對孟嘗君抱拳道:“我等不負君命,亦不負陳郎君之所托,就此絕彆!”

他們麵色一改,目光如電飛衝向齊王,欲擒拿在手,可終究慢了一步,數箭穿身,倒地而亡。

孟嘗君見此,閉目而沉默。

齊王歡快而大笑:“哈哈哈哈……不知還有多少人欲往救汝,孤便當著你的麵,將其一一殺儘,孤要讓天下皆知,這齊國乃孤之物,爾非你田文。”

孟嘗君睜眼:“那若是天下人欲救本公呢?齊王,你殺得儘天下人嗎?”

齊王的笑聲嘎然而止,他冷冷地盯著孟嘗君:“孤是殺不儘天下人,但殺你一人卻是不費吹灰之力,汝可否要試試?”

他將劍抵於孟嘗君的脖間,劍刃如慢刀磨肉般,一點一點地割破他的皮肉,讓鮮血滲流而出。

齊王陰笑道:“孤便這樣一點一點地割斷你的脖子,你覺可好?”

孟嘗君沒答話,他望天,一柱光正好澆注於他的瞳仁之中。

看著他的齊王愣了一下,也倏地抬頭望天。

這時,天正在一點一點地變亮了起來,風刮而至,宮鈴岑岑作響,沙沙的樹聲一下像是被放入了仍為安靜的空間,變得如此清晰,栩栩如生。

天地一下失音,周圍的空氣像被一下抽掉,在場的人耳膜不聞周身,唯心跳聲噗嗵噗嗵噗嗵一下快過一下,一下響過一下。

氣氛驟變,沒有人察覺不到這一變化,他們背脊骨一下躥上一股子寒意,如臨大敵。

所有人猛地回頭,隻見一人如乘風、如落葉、如那縹緲的一絲雲彩,無聲無息、神隱而至。

在一片死寂之中,那人的身影隨著天放亮,在眾人視野漸現清晰。

首先第一個失態者是薑宣,他瞪大眼睛,愕然張嘴。

緊接著是一批曾參與刺殺行動的衛軍,一個個倒抽了一口冷氣,麵色發白心跳如擂,如同見鬼了一般。

然後是薑斐,他也是一臉不可思議,他脫聲道:“這、這是不、不可能的……”

人,怎麼能死而複生呢?!

來人望天,那細白的皮膚迎光如瓷般細膩,她似歎似預示般呢喃:“天亮了……”

來者沒理其它都呆傻了的眾人,看向盯著她如同入了魔一般呆滯的孟嘗君,線條柔和的嘴唇彎起,微笑道:“主公,煥仙來接你了。”

這語氣,如同遠赴而來的人來找回自家不慎丟失的珍寶似的。

孟嘗君依舊一動沒動,而其它人卻哇一下似受驚嚇清醒一般,隻覺冷汗津津,不由得寒毛豎立。

“見、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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