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彼此間都無話可說。
這時,被薑宣救下的齊王從地上狼狽地爬起來,他跌跌撞撞地一把撿起地主的劍,雙目如鷹如狼一樣狠厲地盯著孟嘗君的方向,雙手緊握用力,躬下腰便奔步狠捅而去。
陳白起餘光掃到,麵色一變,當即拂袖聲色俱厲:“爾敢!”
她一怒,當即豔陽晴明的天色便一下昏暗下來,靜滯於一旁的“僵”一陣刺耳瘮人的吼叫,便一下膨脹成了一個二米多高的巨屍。
他雙目赤紅,麵無表情,幾步便跨攆趕而上,一掌張開按住了齊王的頭給提起,齊王劍落地,他抓著巨屍的手“啊啊”驚恐掙紮喊叫,卻被他隨手一扔砸到了院牆上,當即“砰”地一聲牆麵裂紋,他噗地一口噴血如湧。
見此一幕,在場的人都驚奇得像一截木頭一般愣愣地戳在那兒,渾身冷汗涔涔,再也興不起半分對抗的念頭了。
陳白起見已無有阻礙,便走向了安靜得有些異常的孟嘗君,她扶住他,欲替他解綁:“主公……”
孟嘗君忽然出聲問她:“你是人……是鬼?”
陳白起動作停下,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他認真的模樣,道:“我自然是……呃?”
她一句話還不曾講完,便猛地被孟嘗君給抱住了,他的懷抱十分用力,與他平靜與隱忍的神色不同,這個擁抱充滿了失而複得的激動。
陳白起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看向他的雙手,噯?這繩子是什麼時候解開的,方才不是還被人綁著嗎?
孟嘗君伸手在她身上胡亂摸索,像在自我肯定一般道:“你的身體是熱的……”
陳白起趕緊製止了他,解釋道:“其實在觀星台上,煥仙隻是用了一種瞳幻術令所有人相信煥仙被刺客殺死了,實則我一直安然無恙,隻是當時我若活著便易拖累主公,倒不妨假死一番,一來可放鬆他等警惕,二來也可暗渡陳倉去處理一些事情。”
至於處理什麼事情,比如用邪巫之力弄個什麼假的日食天象,或者在護城河內召喚些死物整些危言聳聽的動靜,再或者暗中幫組織招攬些人馬、瓦解敵軍的防線類,她覺得暫時便先不講出來邀功了,畢竟解釋起來過程又是一匹布那麼長。
孟嘗君深吸一口氣,抓著她的雙臂:“你連本公都騙!”
他眼中有氣、有怨、有喜,總之複雜得緊。
“煥仙不是暗示過主公嗎?煥仙講過,明日我會親自來接你的啊。”陳白起睜著一雙秋水般明媚的杏眸,無辜辯訴道。
孟嘗君氣結,也氣笑了:“然,煥仙講過,可本公卻差點以為你是變成了鬼來接本公了!”
哈?陳白起聞言,頓時心虛地乾笑了一聲。
“那主公不怕?”
孟嘗君哼道:“何懼之有?”他頓了一下,看著她時眼神一點一點變深,他歎了口氣,道:“說來可笑,本公倒是盼著你能出現,本公深信著,哪怕煥仙變成了鬼怪,若有靈,亦隻會守護於本公,而非加害本公。”
陳白起聞言愣了好一會兒。
不會吧,連她死了都還得給他“打工”,她還真想問問,他這股子自信究竟打哪兒來的?
雖心底吐槽他的自大,但陳白起卻無法抑止聽了他番話後麵上浮起的笑意。
她道:“有如此信任煥仙忠誠與能力的主公,煥仙又怎敢輕易死去?煥仙還想能陪著主公一道建功立業,成就不朽將來。”
孟嘗君忽然問:“煥仙,這便是你的心願?”
她點頭:“是。”
“那本公記下了。”
——
另一頭,薑宣急奔向齊王,他滑跪於地,伸手將地上的齊王抱於懷中,他看著口鼻都在冒血、奄奄一息的齊王,眼一下便紅了,他喉中哽咽地喊了一聲:“父、父王……”
齊王勉強睜眼,他撐著最後一口氣交待:“宣、宣兒,齊、齊國孤便交到你手中……你萬、萬不可辜負……宣、宣兒,你說得對,孤的確除了這王位便再無其它貴重的東西……所以這唯一的……唯一交於你手中的東西,你定要替孤守護好……”
薑宣低著頭,泣不成聲,眼淚一顆顆地滴落:“宣兒知……”
齊王:“你低下頭……”
薑宣一愣,偏過臉低下頭,齊王於他耳邊講了一句,便再度閉上了眼睛,而這一次,他卻永遠都睜不開了。
薑斐早也趕過來了,他站在一旁看著齊王的屍體亦是淚流滿麵,隻是他卻明白眼前他還不能上前打擾,他知道父王臨終將有話要向宣弟交待,待父王將遺言講完,他才撲上前,抱著他的屍體痛哭出聲。
“父王啊……”
而在齊王去了之後,薑宣將人交給了薑斐,他則站了起來,他紅著眼看向陳白起與孟嘗君的方向,眼神如同結了冰一樣。
陳白起察覺到他的視線,亦轉過頭看著他,她看著他從懷中摸出一支玉笛,那玉笛她認得,是屬於薑宣的,可他曾扔了,但又被她給撿了回來放在房中,如今玉笛又重回了他手中,隻怕是他以為她故去了,就將此物留在身邊當作紀念。
陳白起看著他握著玉笛,然後高高舉起手來……
她心中似有餘感,正張嘴,下一秒便見他手揮下,將其狠狠地砸在地上。
哐嚓!滿地蹦濺碎玉。
陳白起怔怔地。
這一次,他的決裂是如此堅決與狠厲,不留一絲圜轉的餘地。
但那樣狠厲的神色卻在看到滿地的碎片時淚不住地滑落,委屈難過得像個孩子。
“陳煥仙,你真狠!”薑宣咬牙道。
陳白起看著那一地的碎玉,她知道那些碎玉代表著什麼,她走上前,撩袍蹲下來,伸手拾起一塊握於手中,指尖輕顫。
“我知你恨我,我亦知我辜負了你,薑宣,失去你……我亦是心痛的。”她真心對他道。
薑宣聽她這樣講,心中一麵有報複的痛快一時卻又心痛如絞,他淚如雨下,哭著喊道:“陳煥仙……你為何要這般對我,我待你一片赤誠,知你死後,我恨父王恨兄長,亦恨自己,但你卻告訴我一切隻不過是你的一出騙局,你將我一次又一次地玩耍,你心痛,你隻怕根本便沒有心!”
陳白起看著他,有些事情由於立場不同已經沒有再解釋的必要了,所以她不辯駁,隻承受著,沉默著。
但孟嘗君卻看不過眼,他護在她身前,對薑宣道:“你怨她?的確,她騙了你,但卻不知起因為何?若非你父兄心生歹念買凶想殺她,她豈會如此,莫非她不願平白送命,想要自保在你眼中亦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