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長鳩將“陰陽環”揣入袖兜,雙手插兜袍內,桀桀怪笑道:“年輕人啊,講話便是口氣大,咱倒想看看,你打算如何與咱不善了。”
“卿一直想見識一下傳說中陰陽家的陰陽術,如今既有機會,自當親身一試。”後卿推了推頭上的鬥笠,雨水嘩嘩從他翹邊的帽簷下垂滴如珠如簾,令那雙墨眸如千機玲瓏般覆上一層淡靄水汽。
吳長鳩將濕透的帷帽朝下拉扯,遮擋住了眼鼻,隻露出一張削薄,像刀子一樣細長的嘴。
他勾起嘴角,下頜拉扯,肌肉扭曲,顯得陰慘慘地醜陋。
“後生可畏啊,既然你如此有興致,那咱也來請教請教鬼穀的奇門遁甲術。”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雖麵容平靜恰是尋常交談,但無形之中卻已是刀光劍影。
陳白起輕拉了一下後卿的衣袖,低聲附上道:“何必與他等硬拚,我們……”
後卿轉過頭,微笑地靜靜凝視著她,讓陳白起本來要說的後話便落回了喉腔內,她回視著他,試探道:“是不是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
後卿眸中一柔,道:“方才你問我陰陽環是何物,我現在便告訴你,其實它便是一樣可鎖定人的神、氣、魂來尋找確切位置的神器,當它被施以千光術時,它便能從任何藏匿處尋找到鎖定之人,所以即便我們想逃,亦是避不開的。”
陳白起聞言怔了一下,然後顰眉疑道:“可……方才那陰陽環不是被你毀了嗎?”
後卿回瞥了一眼吳長鳩,眸中淡冷:“那陰陽環雖裂了開來,但到底不曾徹底毀掉,卻還是能夠使用,隻是時限不長了罷。”
陳白起這下全聽明白了,因為那“陰陽環”的緣故,即便他們不應這一戰,想辦法藏匿起來那也是無用的,因為對方早就掌探住了他們的一舉一動。
“那你有幾成把握?”陳白起瞧著那吳長鳩便不像一個善茬,再加上她之前在同時陰陽家的人手中吃過一個暗虧,自然更謹慎一些。
後卿眸轉流波,熙熙和和,似五月春光,他道:“你與他們三人一塊,那十城的城主雷蟄隻需纏鬥,勝負亦無妨,切莫要傷著自己,等著我。”
陳白起見他隻是叮囑,卻不正麵回答自己方才的問題,她又想著他這人機智近妖,定是有法子來製衡戰勝那個猥瑣老頭吳長鳩,她這邊還是安心地對付那個十城的城主,省得他忙完那頭又得跑來這頭救場。
陳白起想通後,便對他鄭重道:“你也一樣。”
說完,她也不囉嗦直接邁步走向刺客盟十城城主雷蟄,而後卿回味完她對他的關懷殷切的甘甜之後,便望著她纖瘦挺拔的背影笑了笑。
“相國……”
透與婆娑走向後卿,聲帶詢問。
“替我好好地保護她。”後卿收起笑,斜眸瞥向他們,眸中幽靜晦暗,似能吞沒人的魂魄:“你們該知道,她對我的意義。”
透與婆娑在他的這句話中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與警告,頓時震怔當場了半晌。
爾後,兩人回神,方慌忙地低下頭,異口同聲道:“喏。”
站在不遠處的姚粒自然也聽到了這主仆三人的對話,他有些奇怪跟莫名地看著趙國相國,然後又看了一眼那個神秘出現、自稱“獵人”的小姑子,心下是萬分驚奇,百般疑惑。
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雖然姚粒心底十分好奇,但眼下也並非思索這種“題外話”的時候,他的目的是出城,既然那小姑子出現的理由是為幫他們,他自然也是義不容辭地前去襄助。
陳白起在前,透、婆娑與姚粒則在她身旁,四人並站成一條線。
“你們?”
雷蟄掀了掀眼皮,藐視地掃了一眼陳白起、透、婆娑與姚粒四人,拉扯起嘴角,像具風乾的僵屍在做表情。
陳白起用一根手指支起頭上有些垂落遮擋視野的鬥笠,回以同樣的眼神,力求被他清晰地收入眼底。
“不服,來戰啊。”她揚了揚下頜。
透道:“一介江湖蠻夫,何敢言勇?”
婆娑譏笑道:“傻大個,正是你爺爺我們幾人。”
姚粒沒講話,但那張清俊的麵容卻布滿肅冷戰意。
“嗬,你們可知江湖人送了我一個外號?”雷蟄正如一尊雕塑般凜立於雨中,當他說話時,身形一動,像震抖下身軀覆蓋的那一層泥漿,身上被浸濕的雨水一下便沸騰起來,成汽化霧消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