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勝樓之上,巍巍之風吹蕩,千頃湖水碧波蕩漾,迷迷渺渺,陳白起再度出現,她站在最高處向四周眺望,隻見西堤岸楊柳依依,稀疏之間出現了一隊人馬。
她發動“麒麟瞳”將視力發揮極致,便見後卿被大隊人馬包圍住了,他被騎兵、盾卒、弓手裡三層外三層地圍困於中央位置,毫無空隙漏洞可鑽。
陳白起想了下,掌印於半空,掌中浮現出了召喚圖騰,她召喚出來傀儡獸小蚊。
“去後卿身邊,必要是取血替他續命。”
她下達了指令,小蚊“嗡嗡”應下,便朝岸堤飛去。
陳白起則再度從長勝樓上消失。
她再度出現在了堤柳岸的橋下,這個位置正巧有一顆老柳樹遮擋,枝繁葉茂,令人不易察覺她的欺近,而距離近了,許多東西她亦就看得更仔細了。
她在拔釘似地評估著對方的敵鬥力、人數跟距離,同時也在觀察這一次究竟對方出動了哪些人。
而當她偶然瞥見一個人時表情微凝了下。
那個人……是梅玉!
與梅玉她隻見過一次麵,時隔近四年,但陳白起仍舊記得她的模樣。
她為何……她不是已經脫離陰陽家去楚國避世了嗎?柳樊籬呢,他又在何處?
柳樊籬是陳父的一知交好友,當初陳白起為尋找楚滄月的行蹤曾前往拜訪這對夫婦,當時是以一顆“紫金回府丹”與梅玉換取的占卜消息。
如今時隔數年再次重逢故人,卻已是對麵相逢不相識了。
陳白起在心底感慨了一下,便很快收拾起情緒,這一次陰陽家幾乎集齊四姓來這镔城,這陣丈隻怕這镔城比她想象中更難脫困。
這時,鐵桶一般集結的隊伍從中間左右散退,留出了一條過道,風拂過柳梢,露珠欲墜還懸,不知何時雨已停了,岸堤邊一道七色虹光劃過天空,在濕淨的青石板路上,一人騎著馬悠悠而來。
眾人動作劃一地跪地叩拜,所有人屏息等候,耳邊靜得落針有聲。
馬停,噠噠馬蹄聲也停下,人至。
“孫公!”
百來人的聲量彙聚成一道聲量,在岸堤上清晰入耳,不容錯辨。
陳白起拂柳的五指驟然一攥,便將柳葉給生生拽扯斷了一截。
來者騎在高頭大馬之上,他穿著黑袍,隻露出一截留著美須的下頜,他抬手緩緩地揭開了頭上的帽簷,湖光漣漪,波光成紋映在他麵上,他的麵容是那樣知性而斯文,儒雅而淵博,是一副值得人信任又容易放下心中戒備的麵容。
時隔近四年再見到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偽善又佛口蛇心。
陳白起的眼,在看到孫鞅那一瞬間便赤紅一片,像染血一般。
看到他出現,陳白起才恍然,為何方才他們隻將後卿圍困住卻不做任何處置,卻原來是在等他。
此時陳白起的腦海中不斷地浮起當初在楚王宮孫鞅殺她時所講的每一句話,當時那張偽善臉上浮現種種表情……
——
另一邊,後卿在與吳長鳩鬥陣贏後,還來不及離開,便被一隊人馬困住了,他們沒有對他對手,也不曾與他多說一句話,隻是漸漸地越來越多人過來,這其中有陰陽家的人、刺客盟的人,他們都隻是看了他一眼,便一副靜心等候什麼人的模樣。
所以當最後見到孫鞅,他倒不也算意外。
孫鞅坐在馬上,居高臨下,他用著一種謙和友善的語氣道:“許久不見了,後卿相國,可彆來無恙?”
後卿的城府半分不比孫鞅這老狐狸淺,他也依舊一副風和春融的模樣,不因之前鬥陣而殘留任何暴戾之氣,他撫袖淺笑,額間血滴流轉光華,他看著孫鞅,嘴角微笑,宛如天地破顏:“原來是楚國的孫令尹,你楚國如今五國大軍壓境在即,你不在國中廟堂為主分憂,如今卻千裡迢迢跑到這裡來,難不成便不擔心你楚國的安危?”
他這是在暗諷他背主的自作主張,也是在譏笑他的狼子野心、不忠寡義。
孫鞅眸光暗了暗,麵上卻不動聲色道:“國中自有主公鎮守,爾後等解決完一些雜碎之事,老夫自然也會立即歸國,隻可惜……趙國的相國這一趟可能再也到不了楚國了。”
後卿似訝道:“是嗎?”
孫鞅搖頭笑了笑,也不在意他的故意裝傻,他忽然道:“你便不好奇,我是怎麼得知相國此行的具體行程路線?”
若非知道他的具體行蹤,他們又如何能事先安排這一切,如何將镔城變成一座專門為他而設的巨大牢籠,這一點後卿自然也想得到。
他道:“不外乎便是收買了我身邊的人,或者是從我一出趙國便派人一直跟蹤……”後卿忽然停頓了一下,他想起了吳長鳩,笑了一下:“原來這個陰陽環一開始鎖定的人,便是我啊。”
話音未落,他麵上的笑卻是一點一點染上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