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令尹大人——”
底下有人驚呼,而埋伏在湖畔水下的刺客盟殺手終於也全都露麵了,數十人齊攻而上,冽風之中殺意磅礴,陳白起揮手一擋,雖有霧界相擋,但背脊上空數十柄利刃加身,氣勢若虎嘯長林,終是俯身忍不住嘔吐出一口鮮血。
她沒來得及擦血,冷質黑眸一掃,屍鬼與骷髏軍隊拔地而起,撲殺而上。
下一秒,慘叫與撕裂的聲音響徹耳膜,令人頭皮發麻。
“你、到、底、是、誰?”孫鞅被“邪巫之力”倒綁吊在半空,他慘白的臉已變得充血漲紅發紫,他垂下眼,眼眶泛紅,卻仍執意要問一個答案。
見他這副模樣,陳白起心底終於動了一絲“慈悲”之心,她用手指揩拭著嘴角的血,那本來清寒肉白的唇被染上一道荼蘼豔麗色澤。
她溫軟著嗓音道:“先生不認得我了嗎?這才多久啊,我還以為先生會對我印象應該挺深刻的。”她有幾分遺憾道:“也許是先生手上的命案太多,已計較不過來了吧。”
她一招手湊近了他,盯著他那雙倒吊的眼睛,用隻有兩人能聽得到的聲音道:“那我不妨與先生再重新自我介紹一遍,這次望先生要牢牢記住了……”
這聲聲“先生”她叫得尤其諷刺低轉。
她眸轉深暗,如萬花筒一般分割萬千洞片,複雜幽深得令人心驚:“我叫……陳、白、起。”
嘭嘭、嘭嘭、嘭嘭……
孫鞅心臟一陣失頻亂跳,“陳白起”這三個字令他瞳仁一窒,驚得連嘴都合不攏。
“不——不……”像悲鳴的幼鳥發出的慘鳴,細碎得仿佛不是這個曾力均籌謀天下的楚國第一謀士。
他開始劇烈掙紮起來,但他的力量在如今的陳白起麵前不異於蜉蝣撼樹。
“嬌娘這廂有禮了。”陳白起聲線暗啞地輕笑一聲,慢慢暗落眼皮,這時“邪巫之力”像受到漩渦之力席卷全部一下吸入了陳白起的身上,她痛苦又難耐地呻吟了一聲,全身浮現紫黑霧藤,眼眨間便纏繞著流轉的黑色荊棘。
而之前霧障迷離的空間終於重現了清晰光亮,被迷罩在其中的後卿與巫馬重羽等人也露出了身形。
陳白起睜眼,抬起手,黑色荊棘便順著她的手臂攀纏上孫鞅,而孫鞅也不知是痛還是害怕,渾身發抖,待那荊棘上的刺狠狠插入他的身體時,他驀然痛聲慘叫起來。
“啊啊啊……”
那黑色荊棘簡單無孔不入,他被裹成一個刺蝟一般,口、鼻處生命力極速地被抽取,他翻著白眼,嘴巴張開,可見唾液下流,身軀一點一點地被吞噬變枯,眼看著便就要這樣魂歸天地之際,這時一道身影從身方躥出,一把抓住了陳白起抬起的手臂。
陳白起淺褶的眼皮一動,偏過頭來,將手上的“邪巫之力”一收,孫鞅便從半空重重墜落擲地,她漫不經心一眼,見人還剩一口氣,便回眸看向巫馬重羽。
巫馬重羽一手撐傘,一手抓著陳白起的手腕,力道不大,卻不容她再繼續。
“他還不能死。”
他淡漠如水的聲音不見緊張與擔憂,隻是一種簡單陳述罷了。
其實陳白起的瞳術隻困住了巫馬重羽幾秒鐘,而這幾秒還是他自己粗心大意造成的,而他沒有第一時間乾涉而是在原地看著,說實話他的確被她的各種出奇不意的手段給震攝住了。
即便是他,在看到那從地底爬出的屍鬼與骷髏軍團那也是匪夷所思,這樣的神鬼手段祭出何人能夠平靜待之。
陳白起此時已經耗費了大量的精神力,自然已不對再對巫馬重羽動用瞳術了,而有了警惕之心的他也不會再這樣輕易中招。
她方才看死人一般冰冷的眼神已漸漸恢複了平靜,她對巫馬重羽眸清氳亮,道:“我知道我打不過你,可是……你也不一定能夠阻止得了我。”
憑一種自覺,陳白起察覺到了巫馬重羽對她並沒有多少殺意,否則有很多次機會他都可以輕易傷了她,而非用這樣言語困束的手段。
她朝他臉頰旁一伸手,風起,吹起他的墨發與黑傘,鳳翎在一片黑錦長袍上搖曳,巫馬重羽雙瞳怔怔地盯著她的眼睛。
雖然她如今已恢複了正常的黑眸,但他卻始終忘不了之前所見的那一雙眼睛。
在他失神間,她身邊隆隆地站起來一個巨大的身影,那黑色的影子蔭壓在了巫馬重羽身上。
他察覺到了,回頭一看,隻見一個巨人站在起來,其實稱其為“人”倒有幾分不準確,它十分高大,全身皮膚膨脹發青,肌肉結實鼓起,皮下黑色的脈絡清晰,裸露在外的肌理長了成片的黑斑與腐爛的瘡毒,兩眼空洞碩大,與其講是“人”,不如稱其為“屍”更準確。
“我也並不喜歡殺人,可隻有他……我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陳白起擲地有聲地講完,便利落轉身,而“巨屍”則搶起虎虛生風的一拳砸向巫馬重羽,他反射性一躲,拳風砸在地麵竟裂塌下一個大坑,塵土飛揚,而陳白起便趁機脫離了他的控製。
巫馬重羽見她退後,不由得邁前一步,聲音中有著不自覺的發緊:“這裡並非隻有我一人能夠阻止你。”
陳白起聞言回首,起先是不解其義,等她將這句話過了一遍腦後,不期然地想起了一件被她忽略的事情,還有一個被她忽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