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比陳白起要高,卻硬要將身子縮小躲藏著,仿佛她就是他的一堵牆,能替他遮擋外麵的刀光劍影。
陳白起看了“狗剩”兄一眼,倒沒有讓開,讓他拿自己當庇佑傘。
畢竟為了讓他自願“獻祭”自己,她這才剛向他保證過,會保護他,不好轉身便反悔。
越是不諳世事的人,便越容易遭到傷害,越是白紙的人,便越容易崩壞,她不知道這白馬小呆瓜這些年來是怎麼成長的,可明顯他的成長方式有著嚴重的欠缺,才令他這麼容易便相信了她。
“你是自願留在這裡的?”陳白起偏過頭,輕聲問道。
她有理由、也有足夠證據這樣判斷。
白馬子啻聽到是陳白起問他,他雙手交互搓了搓手腕處,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他這個回答在陳白起意料之中,卻又覺得不合常理。
“狗剩”兄見這白馬子啻倒是對“陳蓉”有問必答,可對他卻是愛答不理,但他也沒有多少情緒起伏。
他麵含著溫,但言語卻是冷酷的:“白馬子啻,你還記得你的身份,你的國家嗎?”
陳白起一聽這話,便下意識轉過頭去看白馬子啻。
隻見瞳仁一怔,長睫下蔭掩,緊接著便是一片晦暗的深淵,那裡麵似藏著些什麼,又像一片寂滅平靜,什麼都沒有。
感覺到陳白起在看他,他抬起眼,那雙眼霎時一片撲朔迷離,像迷了路的小鹿,透著一股惹人疼的可憐勁兒。
這雙眼倒是生得好,就是配著那張像蛇爬的臉,著實令人心疼不起來啊。
陳白起轉開眼,對“狗剩”兄道:“我們進來耽擱這麼久了,這些事情還是待出去後再問吧。”
“狗剩”兄倒也是聽取她的意見,隻是他忍耐了許久,終是長臂一伸,將陳白起給拽回了自己的身邊。
而白馬子啻一見陳白起被人搶了,先是傻了一下,然後想跟過來,卻被“狗剩”兄擋住了。
他介入在白馬子啻與陳白起中間,對著他道:“我不介意你裝瘋賣傻,也不在意你是真的還是假裝的,可是白馬子啻,這是中原九州,不是你的南詔國,沒有人會無條件滿足你的需求,你該好好的領悟一下你如今的處境。”
他的話用一種很溫和的態度講的,但字裡言間的鋒利卻足以割傷白馬子啻的心。
他眼眶一猩紅,便看向“狗剩”兄,臉上的突起的青筋像活了一下在湧動間,隱約間有一種嘯殺的震鳴令四平淌的水顫動起來。
陳白起第一時間察覺到情況不對勁,便抓住“狗剩”兄的手臂,力道帶著提醒,她冷靜地出聲道:“既然找到了人,我們該怎麼離開?”
這小呆瓜看著挺無害又孱弱無助的,但在這樣冰冷寒冷的水窟中僅穿著一件單衫卻不見半分怕冷,又能輕易拖動那樣粗重的鐵鏈,從許多細節上來看,怎麼看他都不是一介普通人。
聽到陳白起的聲音,白馬子啻眼睛一下便看向她,眼中含著水光,盈著委屈與依賴。
陳白起對他對視,也驚異他對她的好感躥升得如此之快。
但無論如何,眼下也不是橫生枝節的時候,於是,她朝他微微一笑,帶著安撫與親近的意思。
果然,白馬子啻身上的氣勢一下便瀉了,他學著她笑的模樣,抿了抿嘴角,扯出一個怪異又生硬的笑,雙手拽著衣角,又恢複成了一個軟包子,他專注在看著陳白起,好像忘了還有一個“狗剩”兄的存在。
“狗剩”兄也從白馬子啻身上看出了許多古怪奇異之處,他沉默片刻,道:“此處不可返回,但有一處地下通道連接著王宮的芫瑟湖,在水下,我們可泅遊出去。”
“那我們走吧。”她說完,又思頓了一下,便問白馬子啻:“你會泅水嗎?”
白馬子啻不懂“泅水”這個詞,他迷茫地搖了搖頭。
陳白起頓時頭痛起來。
她泳技著實一般,一個人或許還算湊和,若托著另一個人一塊兒隻怕……
“狗剩”兄大抵看出她的為難,他道:“我帶著他,你自己一個可行?”
陳白起頷首,道:“可。”
等撲通一聲三人相繼跳下了水中,“狗剩”兄帶著白馬子啻在前,陳白起則跟隨在其後。
一下水,陳白起便感覺到了水下冰冷刺骨,完全超乎她的想象,再加上她方才忘了好好地舒展筋骨,剛蹬腿沒遊一會兒,便覺得肢體都開始有些僵硬了。
而下了水的白馬子啻第一時間便睜開了眼睛,他忽然明白了方才陳白起問的什麼意思了。
他懂泅水,他眼中劃過驚喜,方才他聽懂了,他被陳白起交給了那個“狗剩”兄是因為他不懂泅水,如今他發現他會了,那麼他就可以重新回在她身邊了。
簡單粗暴的結論一下,白馬子啻便開始躁動起來。
而“狗剩”兄不懂他什麼意思,見他動作以為他是閉氣難受,但很快便能夠出水了,於是他也沒有多顧及他,隻繼續朝著遊進。
而“狗剩”兄明顯小看白馬子啻,他最終用力掙開了“狗剩”兄的手,一個靈巧如鯉魚擺毛,便返回遊到了陳白起的身邊,“狗剩”兄連回抓都來不及。
陳白起正難受勉強之際,這時一隻手悄然握上了她的手腕,從肌膚相貼處傳來了透入骨髓的暖意,慢慢趨散了她身體中逐漸結冰的寒冷。
她口吐出了幾個泡泡,睜大眼朝旁邊看過去,卻看到白馬子啻不知何時遊回了她的身邊,他的手正抓著她,一麵給她輸送真氣,一麵帶著她朝前遊去。
她看著他,神色有幾分恍惚。
水下波光漣漪,他膚光勝雪,墨發如藻,動作流暢而自在,像一尾漂亮優雅的美人魚,在水中的容貌好像沒有之前那麼猙獰可怖,隻是在水中看什麼都不太清晰直觀,這或許隻是她的錯覺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