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從考證,但轉念一想,其實無論哪一種,都表明了巫族對她的一種態度……欲除之而後快。
所以,漸漸她對巫族也沒有了一開始的向往與期盼了,反而對於這個日朝夕對、不是在救她、就是在救她的路上的兄長心生了親近,真心拿他當兄長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他救她,護她,守她,她哪怕有時候覺得他是挺可怕、挺城府心機的一個人,也抵擋不住在失憶後、周邊危機四伏之下,對他產生的雛鳥情節。
這一次也是白馬子啻不知從何處打探到萬頃楓林的白沙道長生天有一池“虹池“,據人講這個池子十分神奇,水色如虹,綺帶縈空,除了這神仙似的奇景外,這水池中的水人若泡了還可延年益壽,長命百歲。
當然,這種誇張的講法是不靠譜的,可白馬子啻卻講這虹池卻有祛除各類巫蠱邪咒的功效,擔心一路上會引來更多的“魑魅魍魎”亦是不放心她由其它人護送上路,於是他拋下南昭國諸多政事,親自帶著她去尋找“長生天“。
隊伍休整,找了塊半人高的大石遮蔭的地方鋪了一張灰毛氈子,白馬子啻抱著陳白起坐下,讓她靠在他身上,而其它甲士則立戈而立,形成兩層包圍圈護守著他們。
白馬子啻身上一年四季都屬清涼如岩壁水晶,這大熱天抱著陳白起靠坐著,既能替她省體力,又能讓她涼快些。
其實陳白起病纏月餘,體質很差了,即便久坐也會累,所以基本上路上都是靠著白馬子啻。
白馬子啻已遣人去尋水,等待期間“兄妹“坐著無事,便閒聊了起來。
“阿兄,聽說長生天是在很高的地方,但卻無路可上,需徒手攀登方可抵達,是不是真的?“
很高是多高?她不知道,但至少要比一般的山高吧。她這個病殃子連路都走不出幾步,更何況爬山了。
白馬子啻懶洋洋地望著前方,用喝水一樣稀疏平常的口吻道:“阿兄會背你上去的。“
陳白起仰起頭看著他,這兩年的時光讓單薄的少年已日趨成熟了起來,他礪精圖誌、鏟除異己,而眼底沉澱的東西越積越深,久居高位的孤家寡人之姿亦改變了他不少麵貌。
“阿兄,你對我真好。“
一開始跌跌撞撞的守護總是充滿變數的,但到了後來,一切便變成了習慣,相守的牽手、相護的擁抱、相望的眼神,彼此之間的感情日積月累,苦難的日好像一下也變成了兩人的了。
他對她時不時將“兄長真好“、”兄長真厲害“掛在嘴邊的話已經免疫了,沒有回應,隻伸掌按下她的小腦袋,闔目輕聲道。
“睡一會兒吧。“
陳三歲貼在他胸前,眉宇間帶著倦怠,聽他的話也沒什麼異議,正打算歇一會兒。
這時,前麵道上有人在吵鬨,白馬子啻顰眉,不耐煩地抬眼射去,卻見到不遠處有幾個滿臉橫肉的荒民在搶一個人,在一陣踹踢拔扯後,擔心引起這邊的注意橫生事端,他們片刻沒有停留,搶完就飛快地跑了。
而被洗劫一空的那個人長發亂糟糟在披在身上,他垂著頭,瞧不清長什麼模樣,隻看身材是一個成年男子。
他被人搶走了身上所有物,連衣服都被扯走了,但他卻不鬨也不叫喊,被人亂腳踩趴在地上久久沒有爬起來,好像沒有失去什麼,或者是已經被這種事情麻木了。
“阿兄,那個人死了嗎?“
聽到那嬌氣包般軟軟的聲音,白馬子啻知道陳白起被吵醒了,他不感興趣地看了一眼:“沒有。“
“哦。“她沒再說話了。
“那是九洲中原的人。“他忽然道。
嗯?
中原人?
這裡是南疆南域,離九洲甚遠,怎麼會有中原人逃荒跑這麼遠來?
“怎麼看出來的?“她捏了捏他的手指,來了幾分興趣。
白馬子啻微抬下顎,銀鎏領間的堇花紋路順頸而下,既禁欲又矜貴:“看他的腳鏈,那上麵刻著中原文字。“
陳白起順著他的話看過去,的確,那人的腳上鎖著黑色的鏈子,鏈子的鎖扣處是刻著什麼東西,但太遠了,她瞧不太清晰。
也隻有她那變態的阿兄眼神可以像放大數十倍的狙擊槍一樣,看事物纖毫畢現。
她心中一動,像鬼使神差一般,脫口而出道:“阿兄,中原那邊是不是一直在打仗啊?“
白馬子啻看她,明明方才還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但一提起中原的事卻來了精神,連那雙桃花眼都蓄了十分陸離的光茫。
“你想聽?“他偏過頭,光看臉,少年的模樣始終像白雪陽春,斂了危險與高凜的神色後,意外有幾分單純懵懂的好奇。
她肯定地頷首:“嗯。“
白馬子啻一向都不會拒絕她提的一些小要求,他朝後招了一下手,道:“去將人帶過來。“
“喏。“
兩名行峻嚴厲的甲士出列走上前,很快便將那像一灘軟泥的男子給粗魯地拖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