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多嘴問了一句:“你想好了,是與他們回楚國,還是繼續留在這蒲州發展小部隊?”
牙索聽了這話,像被人踩了痛腳一下:“小爺我是不會回去的!”
“你以為這是你能作主的?”陳白起不得不提醒他一個悲傷的事實。
牙索的臉一青。
偏在這時,勳翟請示完楚滄月那方,便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青年雪甲上的血已被雨水衝刷得掉落許多,隻剩一些斑駁的痕跡,這仍舊能看得出來他先前浴血奮殺的淩厲姿態。
他是單獨過來的,而他那所站定的位置恰好不著痕跡地將兩人的去路給擋下。
“公子,主公請你與我等一同上路。”勳翟朝牙索拱手,態度恭敬道。
牙索看都沒看他一眼:“不必了。”
勳翟抬眼,子星眸子壓著沉意,,意味深長道:“公子,這是第一次,卻不會是最後一次,你若繼續流落在外,你能保證下一次會如這一次這般幸運,隻受了這些輕傷?”
牙索憤怒地看他:“我是生是死,與爾等何乾?!”
勳翟輕飄飄地回:“若真是無相乾倒是好,就怕有人拿你的生死來威脅主公。”
這一句話可謂是誅心,尤其是刺痛了牙索這樣敏感的心。
而兩人爭執間,身後噠、噠悠揚的馬蹄聲響起,清脆的踢踏回響像是一種鳴金收兵的訊號,令他們都知道是誰過來了。
“溟兒,與孤回去。”
人雖變得蒼桑,但他的聲音卻依舊如以往琴韻竹翁那般悅耳動聽。
牙索轉過頭,卻沒有看他,而是望著房簷一角滴滴答答掉落的雨珠,他咬緊牙關嗤笑道:“我回去作甚?當初你們想殺我,後來又改變主意送走了我,任我年幼無知時便生死在外,如今又何必假惺惺地管我?”
身旁另一匹馬上,一人舉著一柄黑紙傘舉在楚滄月的頭頂上,他低垂的帽簷邊幾乎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或許是因為中了毒,生機被剝奪了大半,整個人有一種死寂沉暮的感覺。
空氣沉默了一會兒。
“你若怨我亦可。”淡淡地,像風吹動著雲飄散逸開來,有種莫名感傷。
牙索紅著眼:“難不成我不該怨你?”
“公子溟!”勳翟眼眸危險地眯起。
牙索嗬笑一聲:“怎麼?說不得了?你們如今來尋我,莫非是良心不安,夜不能寐?莫非是我那九泉之下的阿父托夢於叔父,讓你來關照於我?”
“可是我需不著!”牙索仇恨地盯著他:“我所受的苦、所受的罪,你們又如何能知!又如何能懂!如今我已長大成人,更不需要你們那虛偽可笑的憐憫!”
“還是說,你們打算將我帶回楚國囚禁一生,或者乾脆永絕後患一刀殺了?”
陳白起在旁聽著牙索聲聲都在叱責怨懟楚滄月,她又掃了一眼始終沉默的楚滄月,想到當初他是如何在不顧眾人反對之下,那樣不易的境況下還是堅持要保下牙索這個侄子,並替他妥善安排好後路送他離去,依他的安排公子溟最後雖說不能是王權霸業,卻也能夠衣食不缺安穩一生,這是他為公子溟能夠做到的最大程度,雖不知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導致他成為了“牙索”,顛沛流離。
她不禁插言道:“當時那種舉國怨聲載道的境況,新君上位,肅清舊黨,能保下你一命亦屬為難,再說他不過是你叔父,又不是你親爹,難不成還要管你往後日日平安快樂,年年福祿康壽啊?”
牙索本來瞪著楚滄月的眼神一下呆了,他像受到了重大打擊一樣猛地轉過頭看著她,眼底全是控訴。
“你說什麼?”
因她無端橫插一言,且還是幫著楚王,其它因地位、立場不好插言與這對叔侄間的人都一並看向她,眼底情緒莫名,也有詫異。
她先前出手救了牙索,他們一直以為她跟他之間的關係應該十分親密。
連楚滄月都似轉了下角度,拿一種平靜的“眼神”看向她。
陳白起這下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衝動一下講了什麼。
她在心底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嘴巴子。
讓你心直口快。
她望了望天,轉移話題:“下雨了,有事……彆在雨下談。”
“你、方、才、說、什、麼?”牙索還是一臉被背叛的樣子瞪著她。
陳白起深吸口氣,好言相勸道:“牙索,你已經快行冠禮之歲了,不是幾歲孩童,怨懟跟毒言是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與你何關!”他氣罵道。
陳白起也不惱,從善如流地接道:“然也,是以我這便告辭了,不打擾你了。”
可當她剛轉身時,又被牙索抓住了。
“休想!”
他氣不過,口不擇言道:“走、走、走,你又要走!你就這樣丟了一個在此?萬一他們要害我,要殺我,你也不管了?”
陳白起真的頭痛了:“他們要殺你……你覺得我管得了?”
講道理,她一個血肉之軀可打不贏這麼多能武之人。
更何況有楚滄月在,沒人敢殺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