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撤退的命令終究沒有順利完成,因為當楚軍都意識到毒蜂原來竟藏在厚土蒲根係內時,為時已晚,剛要動身,卻見後方的地麵沙子簌簌抖動,像是底下有什麼蟄伏著的、大麵積的東西正一點一點地衝出來。
終於沙麵翻落,露出了底下猙獰的麵目。
有人借著微淡的月光看清,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
“——是毒蠍子!”
那堅硬的外殼,豎起來的毒尾……
“嘶——打哪來的這麼多毒沙蠍?!現在可怎麼辦,連過腳的地方都沒有,咱們要怎麼衝出去?”
有人氣極敗壞,有人渾身發寒,但畢竟是軍隊出來的,紀律嚴明,大多數還是選擇沉默聽令,但不可否認每一個的臉色都是極其難看的。
遇到這種情況,毫無心理準備,心態都快要崩了啊。
“嗡嗡嗡——”
那從岩縫衝出的一條“黑煙”漸漸彙聚成了一大片黑色的“雲”在上空,虎視眈眈,仿佛本就黯淡的天空一下就要全黑了……仿佛他們此刻的處境。
對他們而言,目前隻有一句話能形容他們的心情,那就是天要亡我矣!
“引路人呢?!”
他們忽然想到之前給他們引路、講解厚土蒲知識的人,覺得他或許有辦法,正四周尋找,卻發現那個雇傭來的北漠營地的人不見了蹤影。
牙索狠狠咬著牙,咒罵道:“那個狗娘養的跑了!”
眾人頓時如遭雷殛。
“該死的,他是不是早就知道這種情況!所以提前跑了?!”
“難不成……他是故意引我們……”
“啊——”
猜疑、痛恨、慌亂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哪怕再冷靜的人都難以維持心態,而隨著一聲尖亢慘鳴,終於拉開了一場慘烈的開幕。
“既然逃不掉的話,那就殺出一條血路!”
勳翟腦袋已經快要炸了一樣混亂如麻,連脖子上的青筋都突了起來,他握著刀,氣運於刀身,一刀便揮砍掉一片刺湧而來的毒蜂群。
偏這時,後方又傳來一道近乎絕望、戰栗的驚呼:“將軍,你、你看——”
勳翟心頭霎時劃過不安,他掉頭一看,然後整個人都呆掉了,甚至連握刀的手都開始不穩。
由是方才拋擲下血肉的關係,那些潛伏地底下的沙蠕蟲卻是越聚越多,等它們狼吞虎咽地吞食完那些後,自然不忘原先的狩獵場地,朝著他們這方湧來。
比起毒蟲這類食物,沙蠕蟲更喜歡熱乎的血肉,比如說脂肪更多的人類。
原先它或許等在這裡隻是為了利用厚土蒲引來各類獵物裹腹,但現在它或許更中意這些意外闖入的獵物。
(厚土蒲特性:成熟期會瓜熟蒂落,根係自動萎縮乾癟,北漠獨有的毒蜂尤喜歡成熟厚土蒲表麵的孢粉食之,是以在即將進入成熟期間毒蜂會挨個鑽入根係內等待。厚土蒲成熟散發的氣味會吸引一些毒物的青睞,比如沙毒蠍。)
逃?能逃去哪裡?
眼下隻怕他們哪怕是上天入地都不能了。
勳翟與七健將皆麵色慘白,他手掌按在腰間的兜上,他苦笑地想著,這剛捂熱乎的厚土蒲或許永遠都送不到主公身邊了。
而這時,牙索肩膀處瞿亮了一瞬。
如同黑夜之中的螢螢火光,雖是渺小,卻又是顯眼。
哪怕是這種生死關頭之際他也不免注意到了,他驚疑地側目一看。
卻見一隻不知打哪來的蝴蝶在他肩上撲棱著翅膀,悠悠轉圈地飛了起來。
若是一隻普通的蝴蝶亦罷,但它看起來不像牙索以往看過的任何品種,甚至它看著……不像是實物,像是一團光線編製的彩夢一般,有著透明的羽翼與身軀,浮著金粉,隨著它輕盈的體態,拖曳出一條長長的金色尾巴,美得不似凡物。
牙索自是被嚇了一跳,他肩上什麼時候停落著一隻古怪的蝴蝶,他下意識拂手想要撣開它。
因著四周圍都是各類毒物,忽然看見一隻不同尋常的蝴蝶靠近他,他以為它也是北漠的某種厲害毒物,心中自是忌憚,哪怕一眼看去,它漂亮得不似真實的存在。
然而這一拂,他的手卻沒有碰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