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五十四章 主公,無言的詩(一)(2 / 2)

“你為何可以對任何一個接近你的人抱有最大的善意,卻偏偏以最大的惡意來看待我?”他深吸一口氣,卻嗆到了氣管,咳嗽得臉都漲紅了,但他的眼卻沒有片刻離開過她的臉。

他掩著唇,看著神色怔愣過後,有些歉意緘默的陳白起,終於忍下的喉中癢意,他挺起身,澀著嗓音,用負氣的語氣震聲道:“若是孤不將他留在宮中,你是否就永遠都不會主動來見孤一麵?陳白起,你更狠心啊!”

他在說什麼?!

他叫她,陳、白、起?

他徹底認出她了!

好像什麼東西忽地在耳邊炸開,陳白起臉上有那麼片刻失去了所有表情,隻能木然一樣地盯著楚滄月。

“我……”

他一拂袍,風吹羽絨動,連光照都捕不及他的影子,他已來到了她的麵前。

陳白起身體本能地退了一步,而楚滄月想邁動的腳步滯停在了原地。

這一次,他既是衝動,亦是忍不住,便是將最後一層遮掩布都一並揭開了。

她分明就站在他麵前,他卻要將她當成一個陌生人來對待,那種刻意,那種連接近都必須小心翼翼的刺痛,生平一個不謹慎觸碰到禁忌打破了平衡,她便會消失不見了。

可最終,他將自己困死在那裡一層一層,他縛步不前,她卻仍舊是頭亦不回地走了。

她永遠都不會知道,當他解毒醒來後遍地尋不見她時,那幾近崩潰的絕望是何種感受,那酸澀發漲的眼眶卻是一滴淚都流不出來了。

陳白起看著他,知道他已徹底認出了自己,不然依他的性子不會直接當眾喊出她的名字。

她不知心底湧上的酸漲是什麼滋味,它本不該存在的。

叮——

係統:檢測到人物的偏移感情還有殘留,即刻進行清除封印處理。

她上一秒的情緒隨著係統播報下一秒便如風吹煙霧一般散了,隻剩一片空茫茫的不知所謂。

陳白起將手放在心口處,有些難受地揪緊一下,又慢慢地鬆緩開來。

“你我之前早已是過去,如今還是不必再糾纏更好。”她的表情有些深洞,聲音冷漠得不帶一絲感情。

她怎麼能!

楚滄月用力地盯著她,胸中痛意大盛,一股悲愴的憤怒令他瞿紅了眼眼,他的發揚起千絲萬縷,跨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將她拉近:“陳白起,你到底有沒有心?”

陳白起的反應力一遇上他就好像躲了起來一樣,她一時不察,被他拉得一踉蹌跌入他懷中,在站穩之後,她仰起了小臉:“我沒有心。”

楚滄月本就沒有血色的臉更白了幾分,他好像連呼吸都帶著痛意,又悲憤又恨地看著她。

為何無論他怎麼做,她都不肯軟化一分,她都不肯再與他……回到從前?

他要怎麼做才能留下她?

楚滄月像一個被人丟了的孩子,一臉無措又難過地向她無聲地詢問著。

“你有的。”他忽然想起了,他扯起嘴角,露出一個不像在笑的笑容。

“你心裡在意陳族長,你明知宮中或許布下了天羅地網仍舊願意為他奔赴一場,所以你一定會為了他而留下來吧,倘若你留下,孤便讓你即刻見到他。”

陳白起臉色沉寂下來,許久都不曾說出一字。

在旁乾巴巴又酸又插不上話的姒薑,看懂了陳白起無言的意思,便冷聲道:“楚王,你非要這樣咄咄逼人嗎?她早非當初那個陳嬌娘,她也不會再像原來一樣傻傻的留在你的身邊了,你放手才是對她最好的安排。”

“咄咄逼人?放手?”楚滄月沒有看他,卻是低低笑了一聲,他深深地凝視著陳白起:“孤不會放手的,而她也一定會答應孤的,是不是?”

陳白起靜靜地聽著他們兩人說完,她知道楚滄月一直在等她的回答,但她明明不會有其它的答案不是嗎?為何要遲疑猶豫了。

她道:“我不會留下的。”

她與他隔開了距離,這才感覺到先前那逼仄的空間除些令她喘不過氣來。

還是不行嗎?

楚滄月黯下眸色,眼底下起了傾盆大雨,水煙濛濛間全是潮濕的傷痕。

“是因此這些人嗎?”

他視線瞥向一處,從假山後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跨步而出,卻是一名威武著甲的大將用大刀挾持著一個嬌小婦人而出,其後還跟著一個身材豐滿又長相豔麗的女子。

姒薑倒是一眼最先認出了那個被挾持的人。

嗯?怎麼是那個叫長圭囝的巫族女人!

她不是在陳府嗎?什麼時候落在了楚滄月的手中?

“妖言惑眾,便是這些人蠱惑了你吧。該說的、不該說的她都交待過了,你若想救被施了咒術的陳族長,便不該這樣一意孤行才是。”楚滄月像精氣神都乏乏了,他淡淡道。

“君上,異族妄圖在楚國境地起事,殺一不可攝眾,臣請令在全國範圍將其一乾族眾剿滅乾淨了才是。”那大漢乃是一名威名赫赫的將軍青赤,他很年輕,亦正得君寵,是以他頗微不善地盯著陳白起,倒有幾分怒起斬殺妖孽的罡正之氣。

異族?

這麼說來,長圭囝倒是真的向他們透露了不少巫族的事了。

完全不在意青赤的威脅目光,不在同一個層次的人哪怕拚儘全力在她眼中亦如一隻螞蚱在跳,連多分一絲眼神才敢嫌麻煩。

倒是楚滄月冷冷一眼掃去,讓青赤頭皮一麻,如被死神扼住了喉嚨,不得不驚懼地收起敵視的目光。

看到巫妖王那一雙如水剪瞳不著重量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本就虛弱又緊張的長圭囝一下回憶起當初她對自己施以酷刑的場景,膝蓋一軟,便恐懼地跪倒在地。

她連連否認,卻怎麼都掰扯不清楚:“我、我沒有,是那、那個惡毒女人用金針灌頂,我不怕痛,我、我一直忍著,真的,是她趁我昏昏沉沉時,逼我吐露真言,我、我是被逼的……我、隻說了陳孛的事,彆的什麼都沒有透露,真的,求你相信我。”

她提到的那個女人也指證過,正是隨行而來的那名豐滿豔麗女子。

那女子笑意盈盈地盯著長圭囝,對於長圭囝罵她是惡毒女人一詞也沒有半分惱怒,因為她對於一個隨時可以拿捏的玩意生什麼氣呢。

陳白起見長圭囝這副嚇破膽的樣子,倒也沒有再繼續在她身上施壓。

這話也隻能信一半一半吧,她至少言語中透露出了自己的異族的事,否則那大將如何用那種語氣口吻吐出異族二字,在座的都是精明之人,有些事不必一字一句言明,也可從旁支末節中推敲出些有價值的東西。

毫不意外,巫族在楚國蠢蠢欲動的事暴露了,引起了楚國的警覺。

姒薑聽到長圭囝的話,有些古怪問道:“金針灌頂?這位莫不是刺客盟十二城主之一的金娘。”

金娘走上前幾步,假模假式地向陳白起他們兩人施施一禮,舉止倒不似正經女家那般,渾身透著一種嬌笑怒嗔的風塵味。

“正是金娘。”

陳白起倒不至於將這種人放在眼中,她正想轉開眼,卻聽到金娘笑言道:“青將軍又何必太在意這些異族人,你且瞧這個女人也是個孬種,不過十二針便扛不住了,真是令人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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