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卿最聽不得有人將他與陳白起劃分為兩個陣營,他轉過眼,落在他身上的視線倒一下沒有情緒,對外人他一向是令人摸不透的深淵。
他道:“百裡沛南,原來你也並非世人傳頌的那般高風亮節啊,堂堂名門書院山長,卻背地裡行挑撥離間之事,你們秦國打得好算盤。”
百裡沛南麵對陳白起這樣心底質純的小姑子或許還會覺得羞愧,但於後卿,他隻淡然一笑:“挑撥是指無事生非吧,但在下所言皆無泯心之語,自是問心無愧。”
“你以為這樣說便可以問心無愧?百裡沛南,你再將你的目的說得冠冕堂皇,也掩飾不了你是為了什麼而來,你若是針對我亦罷,可陳芮卻待你一片赤誠,你若拿貳心待她,未免過份了。”
見百裡沛南神色一下變得難看,後卿也沒有心情與他打嘴皮仗,他又看向陳白起,氣不打一處來:“你要做什麼我都依你,你想要什麼我亦都可以幫你,為何你仍想棄了我而去從旁人?”
“……”陳白起一時不知該怎麼說,難道她就隻有兩種選擇,不從他便是從旁人?
你還是繼續冷靜些吧。
——
不遠處一座二層酒舍碧紗窗內,相伯看著下方三人間糾葛許久了,南燭在後探著頭看,興奮道:“想不到沛南山長玩離間計還是一把好手,先生你瞧,他們是不是要鬨起來了?”
在外南燭喚相伯為先生。
相伯沒聽進他的話,他目光悠遠,有些不解道:“你覺不覺得,那個小姑子看著有幾分熟悉感?”
南燭仔細看了看,卻是搖頭:“那樣普通的一張臉,不曾見過,先生覺得哪裡熟悉了?”
這時下麵的三人好像吵起來了,相伯算是最了解後卿的人了,他道:“倒是從未見過他這般慌神的樣子,看來他對這小姑子是真上心了。”
“可惜,人家小姑子更喜歡明鏡止水的沛南山長,沒瞧著方才她對著沛南山長有說有笑,可後卿一來便什麼氣氛都沒有了。”南燭抱臂幸災樂禍地笑著。
相伯沒有對此發表意見,忽然一陣夜風伴隨花樹簌簌吹過,他腰間的鸞鳳鳴玉佩發出了一陣清脆動人的鳴悅聲。
相伯驀地低下頭,盯著鸞鳳鳴。
這一刻,他腦中思緒繁亂。
不知想到什麼,他徒然站起,便朝外走,腳步還有幾分急切。
“先、先生?你去哪兒,不看了嗎?”南燭驚訝地追上去。
“是她。”
“是誰?”
相伯沒有再理他,而是下了樓,疾步走出了酒舍。
南燭一路在追,急道:“先生你在打什麼啞謎啊?”
眼見先生已經要走到外麵,南燭忽然想起上一次先生那張禍國殃民的臉惹出的麻煩,便立即返回去拿一頂冪蘺。
相伯走在街道之上,看到來往得行人提著一盞生肖燈,兩兩成雙地交談笑聲,他目光在人群之中巡視著,沒放過一絲可能,當他看到一名嬌小綠衣女子從旁經過時,他神色一亮,快步趕過去,伸手拉住了她。
綠衣女子驚訝一回頭,在看到相伯荀惑時,瞳仁一窒,一時都呆住了。
因此眼前這位男子美好得都不似人間之人。
南燭這邊終於追上來,眼看著一個不認識的女子正對著他們家先生發花癡,他手上拿著一頂冪蘺就趕緊給自家先生戴上。
“抱歉,認錯人了。”相伯看著她的眼睛失望地鬆開手。
那女子回過神來,卻是羞紅了臉,小聲道:“無、無礙。”
相伯戴好冪蘺轉身便走,他繼續在人群之中尋找,但此時鸞鳳鳴卻沒有再響過,他看著街上走過的陌生男女,腳步慢慢停駐下來。
“先生,你在找誰,你告訴我,我替你找啊。”南燭不忍看先生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
相伯搖了搖頭,道:“或許是我聽錯——”
嗚嗚~~
當他剛準備放棄時,腰間的鸞鳳鳴竟又再次響起,他倏地一僵。
這一次他確定,這不是幻聽。
她在鹹陽,她就在他附近!
“陳芮,陳芮——”
他喊著她如今的名字,快步在人群之中極力尋找。
上次匆匆一彆,他還有許多話沒有與她講,他不知要怎麼找到她,這段時日他常常回憶起他們相處的時間,但卻越來越不滿足於此。
他想見她。
哪怕一麵。
另一頭,陳白起隱約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一轉過頭,便看到前方一名穿著上乘鶴紋裘衣的男子戴著白紗冪蘺在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