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主公,約戰(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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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說笑。”陳患這邊斯文回禮。

王剪眸神微閃,多看了他一眼。

這人瞧著眉眼言談間,竟有幾分說不清的眼熟感,但仔細一口,那是一種匠氣特意打磨雕琢過的氣態,這人身上挺詭異的。

龐稽卻瞪大眼將人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聲音拔高幾度:“你便是王翦?”

王翦笑應道:“若龐將軍指的是秦國將軍王剪,是我。”

龐稽哈笑一聲:“不像。”

王翦挑眉:“不像亦是我。”

這時,龐稽滑稽地扯動嘴皮,笑問道:“不知王將軍,這秦國不是號稱六十萬大軍攻楚,請問這餘幾十萬人,現今在何處?”

龐稽想看他笑話,想看他無地自容的窘迫神態,但顯然他失望了。

王翦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反而跟個神棍一樣霧裡玄話:“自然是在該在之處。”

龐稽表情一沉,認為對方在勸耍他們秦國,厲聲道:“彆在這故弄玄虛,老子不吃你這一套,今日本將軍便是來問問,爾等秦國究竟是攻還是退?”

一聽這話,王翦笑意轉瞬便斂儘,那一張古銅色的堅毅麵龐一下有了刀鋒礪石的氣魄。

他堅定道:“攻。”

方才還笑得一臉和善的人,一下變了臉麵,陳患都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龐稽也被他唬得一愣,然後麵皮漲紅,怒極反笑:“秦人果真有種,好,那楚國便等著。”

王翦氣勢一收,又是眉笑眉開,忙擺手:“將軍莫惱。”

龐稽嗬哼了一聲,冷冷拂袖。

陳患站在龐稽身後,眼觀鼻,鼻觀心,權當自己是一個背景板,不試圖插言當和事佬,省得這“戰火”延綿到他身上。

這時後方一個秦兵雙手捧來一個四方紅梨木長盒過來,雙人沒有交談,王翦顯然知道是什麼伸雙手接下,舉止有些鄭重,轉身他將盒子又遞給龐稽:“這是我軍統帥備好交予楚王的戰書,請楚王閱之。”

龐稽第一時間的關注點不在這盒子本身,那是對方那一句話,他驚疑地看向王翦:“你……你不是這次攻楚的三軍統帥?”

王翦似也驚訝了,拱了拱手,失笑道:“吾不敢當啊。”

的確不敢當。

執棋之人,高山之士,剛毅果敢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步步高深精準,既為將軍亦為謀士,一切能走到今日這一步,說實話,他佩服,他王翦服。

這一戰後,隻怕是——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龐稽揣疑地問:“那統帥是誰?”

秦國上將軍銜的倒有幾位出彩人物,倒王翦會甘心屈居於誰之下,還道出“吾不敢當”如此謙卑之語。

王翦隻神秘一笑,道:“將軍不急,你將這份戰書交予楚王一閱,便自然知曉了。”

知龐稽是個直性子,他卻偏要與他繞。

——

龐稽一向不屑權謀間有話偏不好生講,故意弄一大堆高深的詞彙來包裝簡易的道理,明明一句話便能說的,偏還要讓他從楚王口中間接得知,這王翦是何等虛偽裝事之人。

虧他還是一個領兵打仗的人,將軍下令一向需毅然果斷,從不與那等謀士一般彎彎繞繞,進攻撤退,皆是計,布兵設防,皆是謀。

龐稽冷臉接過,轉手交給陳患手捧,對王剪拱了拱手:“既是如此,那便告辭!”

今日特地從箱籠取出的厚披劃過一道轉弧,轉過身步伐便大刀闊斧起來,像是話不投機半句多,片刻不願久留。

倒是陳患臨走前頓住腳步,向王剪溫和問道:“不知將軍既決意出兵,又為何浪費這時辰來荒山開墾種地?”

王翦笑眯眯地盯著他,倒是一直沒有回答。

陳患怕前麵走的龐稽發現他沒有跟上,會惱怒斥責,也不繼續留在原地等候答案,隻拱了拱手,示意告辭便轉身離開。

這時,他身後響起一道明朗沉厚的聲音。

“你又怎知這是浪費?”

陳患腳步一滯,不是浪費,那就是有意為之了。

他歎息,以往在他印象之中,秦人一向是耿直衝動,性格火爆,可自從陳芮成為了秦國太傅後,這秦人一下就連性子都轉變了,全是一副高人自居的神秘感,話頭半句藏語尾,與他說話,心累。

他忽然有些理解龐稽麵對王翦時那隻想“冷笑”“咬牙”“你滾”“夠了”的表情包,他還是喜歡以前的秦人,至少……呃,單純好騙?

龐稽最後還是發現陳患慢吞吞地綴他背後跟王翦私聊,而因為王翦最後一句而耽擱了一點時間的陳患果然被一頓粗吼數落,陳患對此,隻想再仰天長歎一聲。

兩人一刻不歇又疾馬掉轉返回了楚王宮回稟這一趟結果,到楚王宮時已是暮色四合,華燈初上,兩人周身縈染塵灰,麵目寡黃,一副疲態難掩,楚滄月見此不急著聽稟報,而是讓人端來吃的喝的,讓他們先行吃飽喝足歇息後,再談正事。

在外奔波一日,一開始因為心裡揣著事,腦子裡全是秦軍、王翦跟那個至今沒露首尾的統帥,龐稽跟陳患倒也沒顧著饑餓,一心辦事,可當嗅到食物的香氣時,那饑腸轆轆一下就被勾出來了。

一頓飽餐後,在宮裡值勤的長孫長良、項虎還有廉風等人都一並來到國議殿,陳患將秦國戰書早前就交給內侍大臣李易,他將布包的木盒敞開,取出交給楚滄月。

龐稽拿帕子擦乾淨的油嘴,淨麵後,方上書房稟事。

“這是王翦代其統帥送來的戰書。”

“戰書?”公孫長良玩味地重複了一遍。

現在還有搞這一套形式主義?

要知道也隻有在春秋時期的戰爭才極其講究禮儀風範,但隨著戰國禮崩樂壞,各國不宣而戰就變成常態,甚至卑鄙的偷襲變成了機智的應變,以少勝多的戰役成了教科典範,可謂急計,逐漸罵的人變少了,世人都開始接受這等打仗方式。

而如今如此鄭重其事遵循古禮下達戰書,當真已是稀疏少見了。

“這是古禮戰書啊……”廉風觀察著紅梨木盒內的竹簡訝道。

楚滄月垂眸凝視片刻,從紅梨木盒中將包布的戰書取出,攤開簡冊,上麵的文字瘦勁清峻,有著深厚的底蘊功底,但多年不經變換的,卻是尾端的彎鉤總不自覺上揚幾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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