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有這個想法，”鄧尼斯忍著痛吸了一口氣，收斂表情，巧妙答道：“我隻是寄望於你對同類能存有哪怕一點兒的憐憫之心。”
“這得取決於你能帶給我多少有用的消息。”薑流雲神情絲毫未變，“說吧，拉米亞是怎麼到的奧利斯港？她的目的是什麼？”
“我可不知道她的目的。”鄧尼斯搖搖頭，唯恐觸怒眼前的異族青年，很快接口道：“她……和其他同類，包括我，我們是跟著聯軍一路遊回奧利斯港的。”
回？
薑流雲敏銳的察覺到了他話語中的細微之處，“你是奧利斯港人？”
“不，我是皮洛斯人，兩年前跟著我們的國王涅斯托爾加入的聯軍。”鄧尼斯神情一黯，很快恢複平常，繼續道：“三個月前，聯軍找不到前往特洛伊的方向決定回程。在一座島上補給水源的時候，我不小心落了單，被隱藏的同類視作獵物襲擊，誰知不僅沒有死反而意外完成了轉變。後來拉米亞把我帶到她那裡，我見到了許多個同類。他們都是在這兩年裡莫名失蹤的聯軍戰士，由拉米亞暗中轉變。而另外一些失蹤的人，不是轉變失敗就是早已作為他們的食物而死亡。”
薑流雲心下百轉千回，“她一直跟著軍隊行動？”
鄧尼斯點點頭，“她會暗中物色那些出生普通卻身體強壯的戰士，將他們轉變為同類。”
而他身體瘦弱矮小，並不為拉米亞所青睞，本該隻作為獵物而被吸乾血液而死，會轉變也是意外。
薑流雲眼中透出一絲懷疑，“聯軍之中有那麼多神眷者，他們難道從未發覺不對？”
鄧尼斯沉默一下，低聲道：“拉米亞是海皇波塞冬的女兒。”
見異族青年沒有反應，他停頓一下，接口道：“海上的風浪能使她遮掩蹤跡。”
薑流雲沒有說話。
至高無上的神明與食人的妖魔有所勾連，這究竟是一個何等混亂荒誕的世界。
見異族青年沒有開口，鄧尼斯心中忐忑，猶豫了下，道：“雖然我不知道拉米亞的確切目的，但依據她的行為來猜測，她或許是在有意發展屬於自己的軍隊。”
薑流雲也猜到了這一點。
即使不是任何人都能成功轉變，但吸血鬼的力量遠超普通人類，若拉米亞所轉變的軍隊成型，將會成為一支極可怕的勢力。
他看著鄧尼斯，“拉米亞成功轉變了多少人？”
鄧尼斯思量片刻，答道：“加上我和阿提斯，一共有十五個，但我們離開奧利斯港好幾天了，這個數量或許有所增加。”
這個回答倒是和那褐發吸血鬼所說相同。
“他們都有特殊的力量？”薑流雲盯著他的眼睛道：“就像你的隱身。”
這回鄧尼斯沒有猶豫便搖了頭，“在我離開之前並沒有。他們都和阿提斯一樣，身體強壯，力氣更大，並沒有出現什麼特殊的力量。”
薑流雲對他這個回答持保留態度，轉而道：“你和阿提斯關係很好？”
“並沒有。”鄧尼斯回答得很謹慎，“我們之前並不認識，隻是結伴同行，互相照應而已。”
阿提斯肆意妄為，行事魯莽，他並不喜歡，但兩人結伴而行總比孤身一人來得安全。
因而猜測到阿提斯可能出事時他並沒有生出為對方複仇的想法，反而返身折回了這裡，本想看看情況再決定是否繼續留在阿爾戈斯城，沒想到轉眼就被抓住了。
“你們為什麼離開拉米亞？”
“阿提斯不喜歡受到約束，他認為既然有了比常人強大的力量，就應該肆無忌憚的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而我……”鄧尼斯聲音漸低，血紅的雙眼中閃過一絲懷戀，“我想回家鄉找我母親。”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在阿爾戈斯城停留？”薑流雲冷冷道。
“我已經和過去不同了。我不再需要任何食物、卻得吸食人血，我的牙齒還帶著能致人於死的毒液。”鄧尼斯低聲道：“可我不想傷害母親、還有家鄉的其他人。”
所以乾脆就留在這裡捕食阿爾戈斯城的人？
薑流雲眉頭一皺。
察覺到異族青年不悅的神色，鄧尼斯立即道：“但我之前看到你把血裝在杯子裡才知道，喝人血其實也可以不殺人，隻要取血來喝就行了。我會記住這一點，以後不再用毒牙咬人。我……”
他看著薑流雲的眼睛，眼睛裡透著乞求，“我已經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告訴你了，你放我走吧。”
眼前的少年麵容還帶著稚嫩，一雙血紅色的眸子卻已是與外表不符的成熟，神情滿含希冀，眼底帶著細微的光。
薑流雲的呼吸有一瞬間的凝滯。
這是個隻比阿鈺大幾歲的孩子。
片刻後，他垂眸避開少年的視線，扼住對方脖頸的手逐漸用力，“抱歉。”
他不能完全信任這少年的話，也無法保證對方不會泄露他的任何一絲消息。
為策萬全，寧可錯殺，也絕不能放過，所以——
“不……求你……”
少年艱難吐露的話語伴隨著沉重的喘息響起，雙手用力去掰扯掐在脖子上的手，卻無法撼動分毫。
手上忽然感覺到一股冰涼，薑流雲微微低頭，正看到少年衣領間露出的一角金項墜。
光澤已然黯淡的項墜雕刻成了一簇百合花的模樣，明顯是女性的專屬。
鄧尼斯掰扯的手觸碰到項墜，似乎放棄了掙紮，摸索著將項墜攥在了手裡，用力到變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