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得知凱厄斯的心思隻讓薑流雲感覺複雜又怪異。
他對凱厄斯並無想法,也並不想與任何人扯上什麼情愛糾葛，驚訝過後，隻想打消對方無謂的念頭。
“我是我,你是你,我想要的，會憑自己的力量得到,不需要你來做什麼”異族青年眉頭輕皺，含霜的眼底浮現一絲淺淡的不耐，“說到底你會來到埃及也是因為我的原因。等這次事情結束,若我們都安全的話,我會送你回阿爾戈斯。”
他們本就是異路殊途,如今也該是時候分道揚鑣了。
在阿爾戈斯城三年，阿鈺已從孩童長成了少年,他的樣貌卻一直未有一絲變化，連胡髭也不曾長過一絲,在城中已頗為人注意。
以他如今的身份，早已不適合在人群中長久停留,幸而之前的十多年來他和阿鈺江湖輾轉，早已習慣了居無定所流離四方的生活。
他們在阿爾戈斯了無牽掛，回與不回都無甚緊要,凱厄斯的心思僅是促使他提前萌生了離開的想法。
等將人送回阿爾戈斯,如無意外,彼此將來再不能相見，終歸是各回各途。
聽到異族青年最後決定性的話語,凱厄斯有一瞬間的怔愣，等消化了對方話中的意思後，麵色丕變,驚怒萬分，額角青筋鼓起，“你不回阿爾戈斯？！你要離開我？！”
他腦海中隻回蕩著對方要離開的話語，心中憤怒與恐慌交織，如燒得滾燙的火焰，牢牢纏住了他的心臟，已顧不得過於外露的話語是否暴露了自己，或者說他從不曾想過掩飾自己的情感，隻是異族青年從來都不曾將他的愛慕與示好放在心上。
薑流雲仿佛沒有察覺到凱厄斯起伏的情緒和話語中明顯的指向，淡聲道：“我們本就不是阿爾戈斯人，在那裡待了三年已經夠長了，我打算帶阿鈺到彆處看看。”
被提及的薑思鈺薄唇微抿，沒有出聲。
自有記憶起就和阿爹過著顛沛流離的日子，在阿爾戈斯城的三年倒是難得的平和安寧。
但既然阿爹不想回阿爾戈斯，他自然是要跟著走的。
聽完異族青年的話，凱厄斯立刻追問，“你打算去哪裡？！”
薑流雲看著他，沒有回答。
迎著異族青年清冷的目光，仿佛兜頭一盆冷水澆下，凱厄斯被怒火燒灼的理智稍稍恢複了些。
他煩躁的原地踱了幾圈，沉沉的吸了口氣，壓下心頭的焦灼，語聲微啞，帶上了兩分示弱的意味，“是我的要求讓你不高興了嗎？我隻是想要幫上你的忙，西奈法，你可以不轉化我，也可以不回阿爾戈斯……我是說，我也不回去了，你去哪兒，我也去哪兒。”
他們怎麼可以分開呢？
銀發男人沉沉想著，垂在身側的手緊攥成拳，用力到指節泛白。
他深切的了解異族青年到底有多大的吸引力，無論走到哪裡，無論是男是女，是人類還是吸血鬼，西奈法那神秘的魅力總能吸引到許多目光。
銀發男人時刻戒備，就像是冬日裡守著獵物的餓狼，不敢遠離一步，就怕有人奪走了自己垂涎已久卻不敢下口的肉。
此時，他下頜緊繃，藍綠色的眼睛狼一般盯著異族青年的臉，有種虎視眈眈又可憐巴巴的矛盾意味，極欲從對方口中得到一個確定的答案。
“你不需要跟著我，我不需要追隨者。”薑流雲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我也不想當什麼該死的追隨者！”凱厄斯憤恨咬牙，十分暴躁。
沒有得到一個肯定答複和被誤解了心意的焦躁消磨了他所剩無幾的耐性與冷靜，此刻他已沒有多餘的理智去思考是否會觸怒異族青年，隻想將自己的心意明明白白的說出來，“西奈法，你聽著，我對你——”
“彆說了，”薑流雲察覺到他的意圖，顧不得想太多，立即開口打斷，“你幫不上任何忙。”
晃過神來，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情急出口的話有多麼不留情麵，看著凱厄斯臉上的愕然與僵硬，他壓下心頭生出的些微不忍，麵上越發冷漠。
紅寶石般晶瑩的雙眼閃動兩下，薑流雲抿抿唇，不著痕跡的避開對方的目光，聲音平淡，“一直以來，你都幫不上什麼忙。凱厄斯，我並不需要你。”
他麵上冷清，心中卻是另一番感受。
回顧以往，凱厄斯雖身強體壯，箭術超群，在這異世已屬佼佼，但其力量多源於蠻力，不需其它，僅僅隻需要一隻小蟲子便能將對方放倒。
雙方實力相距如此懸殊，並非凱厄斯不濟，而是兩方世界力量源係不同。
若凱厄斯也生活在大唐，自小學習大唐流派武學，其力量與如今定然相隔雲泥。
即便如此，薑流雲心中也明白，在相識的這三年裡，凱厄斯在許多事情上都幫了他們不少忙。
他自認從未做過違心之事，如今卻出口將凱厄斯過往的幫助一言抹去，心中難以抑製的生出了一股陌生的歉疚感。
異族青年話音落下後，銀發男人僵硬無言，許久之後，轉身大步走向門口，腳步沉重而淩亂，仿佛一頭受傷的雄獅。
薑流雲抬眸看著他的身影穿過庭院中的無花果樹，最後匆匆消失在拐角。
他默然坐下，抬手拿了本書卷，目光凝注在書頁上，頭頂銀蛇冠垂下的紅寶石眉心墜垂落在額頭，久久不動，整個人仿佛凝結成了一座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