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流雲盯著法陣中心的翡翠板，暗紅的瞳孔中驀地映出了一道光。
其他人也很快看到了那光芒。
在幾聲急促的驚呼聲中，夜空中月華流轉，如同雨點一般往下傾瀉。
那銀色的月光落在鮮血法陣上，如有意識般隨著線條飛速流動。
燦亮的流光仿佛火焰般將法陣點燃，在這昏暗的沙漠中顯得刺眼無比，它們相互銜接，仿佛一張大網，將翡翠板籠罩其中。
帶著流光的血液仿佛有意識一般湧向中心的翡翠板，很快，靜靜躺在沙地上的翠色玉板上散發出深紅色光芒，仿佛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托舉著一般懸浮而起。
紅光衝天而起，形成一道筆直的光柱，直衝天上的圓月，將明月的光芒遮蔽得一絲不透。
很快，天空中明晃晃的月亮便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隻餘一道衝天光柱散發著刺眼的紅光，替代月光照亮大地，仿佛將這片沙漠也染成了紅色。
“……這熟悉的味道，是你啊……”
一道飄忽的聲音傳來。
薑流雲循聲望去，驚詫的發現在那紅色光柱中竟漂浮著一道人影。
那是一道高挑挺拔的青年身影，透過赤紅的光柱可以看到他蓄著一頭半長的卷發，麵容也十分俊逸。
但這人的身影卻有些透明，且飄忽而虛幻，甚至可以透過那被紅光映襯得發紅的身體看到他後麵的沙丘。
乍然出現這超乎尋常的情景，所有人都有些驚楞。
“這就是……”巴斯特詢問的看向圖坦卡蒙，“你說的妖魔首領？”
不怪巴斯特心生懷疑，在場的吸血鬼心中也有同樣的疑慮，隻因這光柱中的身影竟是人類一般的形態，麵貌也並不邪詭獰惡，完全不似沙特那般可怖的怪物模樣。
若非看他出現的方式如此奇異，並且身形在光柱中飄忽不定，打眼看去倒像是個容貌出眾的人類青年。
而圖坦卡蒙的神情早已失卻了往日的平和。
他的眼睛死死盯著光柱中的人影，帶著刻毒的憎恨，聲音又低又沉，“……是他。”
“你在和誰說話？”此刻，光柱中那類人的妖魔仿佛皺起了眉頭，開口道：“妖魔首領？指的是我嗎？真是無禮的稱呼。”
圖坦卡蒙的神情陰冷憎恨，沉默一下，聲音恢複了平淡，“沒人知道你的名字。”
“渺小的人類，還不足以讓我告知真名。”光柱中的人影揚唇一笑，顯得十分高傲。
圖坦卡蒙沒有說話。
人影不以為意，接著道：“你的聲音和過去不同了，是長大了嗎……幸而我還記得你血液的味道。我記得你的名字……是什麼？哦，對了，卡蒙，我記得你父親叫你卡蒙。卡蒙，沒想到我們還有再見的一天，那麼，這次又是誰獻上了你？”
他的話語含糊混亂，仿佛在喃喃自語，又好似在詢問圖坦卡蒙，說話的時候來回轉頭，似乎在辨彆圖坦卡蒙的位置，一雙眼睛緊緊閉著不曾睜開。
——如圖坦卡蒙早前所說，這妖魔首領果真是個瞎子。
薑流雲心頭忽然升起了一個念頭。
這妖魔首領是個瞎子，而圖坦卡蒙如此毫無顧忌的將自己當做了祭品，莫不是想要利用對方無法視物的弱點來個李代桃僵的把戲？
他轉頭看向神情若有所思卻又十分鎮定的塞莎特，心中確認了這一點。
先不提圖坦卡蒙是否當真有著為了鏟除妖魔而放棄一切甚至是生命的決心，隻說塞莎特深愛圖坦卡蒙，以這個女吸血鬼的性子，是決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圖坦卡蒙自行走上絕路而置之不理的。
可，若法老王當真打著李代桃僵的注意，那麼……誰又是他所選中的替代品？
薑流雲的目光掃過現場為數不多的幾個人類，下意識的移了下腳步，把薑思鈺的身影牢牢擋在身後。
麵對妖魔首領的問題，圖坦卡蒙顯得非常平靜，“隻要世間**無儘，那些追尋**之人終會將你釋放。即使我們能將你封禁千萬年，也無法將你永遠封禁。終有一天，你會重臨人世。早在十年前，我就明白了這一點。”
“十年？原來已經過了十年了嗎？”妖魔首領有些詫異，接著笑著點頭，“不過，你說得很不錯。”
他模樣英俊清朗，閉著眼睛含笑的神態頗有幾分平和閒適，“是的，不管是人是神，心中都有**，這也正是我重臨人世的機會。但讓我遺憾的是，這一天本該在十年前便能實現，我本該得到你的身體，可到了最後一刻，你父親卻後悔了。真是愚蠢的做法，不是嗎？於是他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而十年後，你卻再次站在了我麵前，這或許是命運的安排，埃赫那吞的一切掙紮與反抗都是徒勞的，你終將屬於我。”
“並非徒勞。”圖坦卡蒙麵無表情，“他給了我十年時間，更將埃及留給了我。”
巴斯特忽然道：“所以十年前，埃赫那吞莫名暴斃，就是被他殺死的嗎？”
事情的發展完全超乎了巴斯特的想象和掌控，這種抓不住摸不著的感覺令她有些煩躁。
女吸血鬼冷冷的看著法老王，沉冷的聲音含著篤定，“埃赫那吞早在十年前就進行過這項儀式，並將你當做祭品，但他臨時反悔導致了自己喪命。”
“你說得並不十分正確。”妖魔首領“看”向巴斯特的方向，笑道：“埃赫那吞原本沒將這孩子當做祭品，隻是他原來準備的那些人都不足以成為可供我棲身的軀體。所以在儀式失敗之前，他十分焦急且瘋狂，一下子抓住了在旁邊的兒子推了上來。可是清醒之後埃赫那吞立刻反悔了，他要求用自己來換兒子，真是感人的父愛，於是我答應了他。但我沒想到這可恨的凡人竟然欺騙了我，在驅趕了兒子後他選擇了自儘，於是我隻好回到了翡翠板中。”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又狠又沉，帶著濃重的厭憎。
薑流雲目光一動。
依這妖魔首領所說，十年前的那場祭祀，埃赫那吞趕走圖坦卡蒙後自儘身亡，導致妖魔首領無身可依，隻能回到翡翠板裡，而不是自行去尋找新的寄體。
這證明了對方不能離開翡翠板太遠……可若是如此的話，埃赫那吞大可帶著圖坦卡蒙一起逃走，而不必懼怕妖魔首領的追擊，更不必自殺以保全兒子與自己的國土。
所以極大的可能是，埃赫那吞無法抵抗妖魔首領的力量，於是在被妖魔首領占據軀體的那一刻自殺——他許是想帶著自己召喚出的妖魔一起滅亡，將身後一切都留給唯一的兒子。
可這麼說來……被妖魔占據身體的人還有可能保留自己的意識嗎？
巴斯特抬眼看著圖坦卡蒙，伸手指向光柱裡的人影，“所以埃赫那吞的事情還不足以讓你明白這個教訓嗎？圖坦卡蒙，你現在在乾什麼？難道你真的要把你的身體、你的王國、你的一切都讓給他嗎？”
雖然一直不喜圖坦卡蒙，但此刻巴斯特衷心不願看到那一幕發生。
即使圖坦卡蒙心思深沉，可巴斯特自認能掌控他的行為，且法老王雖自稱是神明的代言人，但實質上不過也隻是一個人類，隻要再等幾十年，這世上再不會有一個令她苦惱的圖坦卡蒙。
而這翡翠板裡冒出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麼來曆，但對方出現得如此奇異，並且傳說能實現任何人的心願，足以表明對方的力量頗為神秘莫測。
像這樣的存在，若是擁有了圖坦卡蒙的身體和身份，必然會成為比圖坦卡蒙更大的威脅。
“儀式開始就無法中斷了，”光柱裡的人影也不介意巴斯特的態度，偏了偏頭，隨意道：“我想你們該知道這一點。”
圖坦卡蒙點頭，“是的，我知道。”
“圖坦卡蒙！”巴斯特厲聲嗬斥，卻被雙方不約而同的忽視了。
“卡蒙，你的態度和過去不同了，是什麼改變了你？”人影眉頭一皺，臉上浮現出一絲懷疑，“交易人在哪兒？”
不等圖坦卡蒙示意，薑流雲已然開口，“是我。”
“你的聲音很年輕，”人影向他的方向偏了偏頭，沉聲道：“年輕人，告訴我，你是怎麼捕獲法老王的？”
薑流雲知道，對方已然對圖坦卡蒙毫無抗拒的態度產生了懷疑。
他早已對圖坦卡蒙絲毫未曾透露計劃細節的行止心生不滿，加之不耐煩與這兩人言語交扯，於是隨口回應，“他自願成為祭品。”
聽到異族青年的話，人影的眉頭皺得更緊，臉上懷疑更深。
“是的。”圖坦卡蒙卻麵不改色的點點頭，聲音微冷，“我們守護了翡翠板數千年，卻無法阻擋世人**無儘，我的父親已為他的行為付出代價，而將來，或許會有人走上和他一樣的道路。所以——”
“……我想終結這不幸的傳承，”他的目光堅定而冷硬，口中卻發出一聲歎息，“但我更不願讓它流落在外以致讓妖魔戕害我的領土與臣民。”
作者有話要說：又是假期最後一天趕作業的感覺……
PS：這個妖魔首領，在弗洛瑞斯那篇出現過的，原本是希臘神明，你們能猜到他的身份嗎？感謝在2021-12-2223:58:48~2021-12-2822:12:0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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