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薑流雲眼中隻有被馬赫斯掐住脖子的兒子,其它任何事情都顧不得了。
他一心往薑思鈺的位置急趕,即使察覺到身後的襲擊也並未停下去勢,隻稍稍調整了身下的長尾,意圖在攻勢落下之前用後背硬抗下這一記偷襲。
“小心!”馬庫斯急促憂急的聲音傳來。
下一刻,背後風聲驟起,薑流雲聽到一聲仿佛拍擊的聲音,伴隨骨骼斷裂的輕響,隨即是一聲無比熟悉的痛處悶吟。
冥冥中生出的預感令他頭皮發麻,他隻覺心臟猝然一縮,仿佛被一條無形的鎖鏈緊緊絞住,連帶著呼吸都變得艱難沉重。
薑流雲不及思考,溫熱的身體便沉沉栽到了他背後,竟將他撞得一個趔趄,熟悉的氣息帶著血氣撲入鼻中。
他動作僵硬的微微側身,本能的伸出雙手想要將人攬住,全然沒想起來自己隻剩下一隻右手。
一手將撲倒在懷中的人接住,蛇尾本能的在空中一甩,帶著十足的勁力拍在追擊而來的恩普莎身上,將吸血鬼的始祖打出了幾丈遠。
“恩普莎,”賽特不悅的聲音響起,“凱厄斯現在是我們能找到的唯一一個波塞冬後裔了,你是想殺了他嗎?”
凱厄斯出事,他也顧不得去對付三番五次阻撓自己的異族青年和馬庫斯了,心中十分不滿恩普莎的行為。
“我怎麼知道他會忽然衝出來。”恩普莎也有些慍怒,站穩了身體,眼中含著警告的看著賽特,“賽特,你是在質問我嗎?”
迎著她滿含威懾的視線,賽特神情一僵,被怒火灼燒的大腦恢複了理智,放緩聲音示弱,“我隻是擔心這會破壞我們的計劃,你知道的,這一天我們都等了太久,而現在隻有凱厄斯能幫助我們完成這項儀式。”
說著,他有些擔心的看向異族青年懷中的銀發人類,“他死了嗎?”
恩普莎沒有回答,聽著凱厄斯微弱的呼吸,眉頭皺得死緊。
她這一擊用了極大的力道,本想趁機解決礙事的西奈法,卻沒想到凱厄斯竟會忽然衝出來替西奈法擋下了這一攻擊。
雖然她及時收回抓握的五指,沒有抓穿凱厄斯的身體,但卻無法停下撲躍的身體去勢,而這樣大的力道打在一個普通人類身上,恐怕用不了很長時間,對方的靈魂就要進入冥府了。
薑流雲此刻已分不出心神去聽他們說了什麼,原本如寶石般紅豔的雙眼已然變成深沉黯然的黑色,速來冷沉的麵容此刻僵硬無比,漆黑的瞳仁動了動,低頭看向懷中麵色慘敗的銀發男人。
他沒有在凱厄斯身上發現十分嚴重的外傷,想起當時聽到的拍擊聲和骨裂聲,忙伸手去探銀發男人的脈搏。
下一刻,異族青年緊繃的下頜微微顫動,僵硬的麵容更添了兩分仿佛帶著無措的慘淡。
他不知不覺屏住了呼吸,抬手撫上凱厄斯的胸口,隻微微一按,銀發男人便再次嘔出了一口血水。
異族青年右手一顫,竟不敢再動了。
凱厄斯的雙眼死死盯著眼前的麵容,喘息聲沉沉,“我要步入死亡了嗎?”
薑流雲迷惘的目光對上那雙熟悉的藍綠色雙眼,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凱厄斯從異族青年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眼中不舍與不甘交織,“我……不想死、西奈法……我真的、我真的不想死……我恐懼、恐懼死亡……”
聽到他的話,薑流雲麵色猝然緊繃陰沉,“那你為什麼要衝出來?”
“既然不想死、為什麼要衝出來?!”
驚駭與怒忿在他心中不停翻湧,仿佛有一頭暴虐的困獸在掙紮咆哮,叫囂著破壞與殺戮。
他完全可以抗下剛才那一擊,又哪裡需要這個蠢貨來擋?甚至還要因此白白搭去一條命!
薑流雲強行壓下心頭嗜虐的欲/望和隱隱生出的慌恐,不願再去想那個最壞的結論,想起備好的藥物都放在兒子的腰包裡,於是一手攬住銀發男人,飛速掠往薑思鈺的方向,一邊凝聚出冰箭射向馬赫斯的脖頸。
“西奈法,你現在……好暴躁,”看著異族青年臉上掩不住的陰沉凶戾,凱厄斯艱難的扯了扯嘴角,想要笑,卻扯動了胸口的傷勢,痛得悶哼一聲,繼續道:“……是因為我嗎?”
薑流雲聽得更為憂煩,皺眉冷喝:“彆說了!現在說這麼多話是覺得自己死得不夠快嗎?你不是怕死嗎?”
他極少說出這樣挖苦嘲諷的話語,此刻卻完全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我……恐懼死亡,但是、我沒辦法……我不能……”銀發男人艱難的喘了一口氣,雙眼絲毫不錯的看著異族青年,仿佛要將這張熟悉的麵容銘刻進靈魂之中。
不遠處的馬赫斯慌忙躲避激射而來的冰箭,在他手中被掐得幾近窒息的薑思鈺也有了喘息的機會。
趁著馬赫斯躲避接二連三的冰箭這空檔,小少年將笛中刀在自己左臂的傷口上一劃,刀刃沾染了毒血後用力刺向馬赫斯的脖頸。
馬赫斯痛苦嘶吼,被巴斯特纏住的青白脫身來到,一口咬斷了他的手臂,將小主人解救了出來。
巴斯特迅速追上來幫助自己的兒子,有了青白相護的薑思鈺一意追著差點殺死自己的馬赫斯,又有失去控製的金蠍蠱在旁邊搗亂,於是兩方就此混戰僵持。
薑流雲心中微微鬆了口氣,心神卻仍然繃得死緊,胸口帶著沉沉的悶痛,仿佛被一雙大手死死攥住心臟一般。
他低頭迎向凱厄斯癡迷與眷戀交雜的目光,看著對方被鮮血沾染大半的麵容,有些控製不住的暴躁,“你沒辦法?沒辦法什麼?!”
“我……我沒辦法,”凱厄斯眼眸微闔,帶著幾分無奈自嘲,道:“我不能看到他們……傷害你……不想、不想你受傷。”
聽清他的話,薑流雲呆怔。
不想他受傷,所以就算怕死,也願意不顧一切保護他?
薑流雲心頭五味雜陳,心緒糾結複雜得連自己也無法辨清,紅豔豔的雙唇微顫,卻吐不出一個字來。
靜默少頃,凱厄斯卻忽然伸出手抓住異族青年垂到腰間的散發,雙眼散發出求生的光芒,斷斷續續道:“……我不想死!西奈法,我……我要、看著你……我要一直看著你……看著你!”
“轉變我、西奈法……轉變我!”
他的眼中染上了濃烈得令人心驚的執著與愛戀,沉澱為又深又沉的不甘,原本漸漸黯淡的雙眼也被這強烈的情緒染上了莫名的神采,連帶著灰敗的臉上也似乎有了些血色。
聽到他的話,薑流雲立刻回過神來。
轉變這一話題著實有些敏感,此前凱厄斯也無數次提出了想要轉變成為吸血鬼的要求。
若非方才事出突然,凱厄斯此時也的確傷重瀕死,薑流雲幾乎都要懷疑這是對方想要誘使他將其轉變的計謀了。
這時他也想起了自己早前種到對方身上的生息蠱,心頭不由一鬆,那股難以言明的怨憤慘慟頓時散了大半。
薑流雲再次伸手去探凱厄斯的脈,發覺生息蠱正在起效,方才他一時急躁,竟一直沒有想起這隻蠱蟲的存在。
生息蠱正在修複宿主受創破損的臟腑,最多半個月,凱厄斯便能恢複原來生龍活虎的模樣。
想起方才以為對方重傷將死後在心中翻湧的諸多情緒,薑流雲心頭一時糾結難言,十分不願再去回想。
於是很快,異族青年的神情恢複平淡,平靜道:“現在這個時候不合適。”
薑流雲之前便隱隱有了轉變凱厄斯的想法,隻是這念頭也隻堪堪生出尚不明確,且隨後事情接踵而來,他無暇它顧,便暫時壓下了這個想法,而如今這個時候更不是合適的時機。
凱厄斯此刻虛弱的身體狀況並不適合接受毒液的改造,生息蠱起效慢,凱厄斯傷勢過重,轉變時的痛苦極有可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上次在伊格裡涅瀕死之時將其轉變,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當時伊格裡涅的情境比之此刻的凱厄斯更為凶險,他連半成把握都沒有。
說句不好聽的,也是死馬當作活馬醫罷了。
而凱厄斯,既然有更好的選擇,薑流雲自然不會選擇最危險的做法。
再者如今的狀況對他們十分不利,他們本就處境艱難,凱厄斯若在這個時候進行轉變,他還得分出大半心神去照看對方,恐怕還沒等凱厄斯完成轉變,他就要被周圍虎視眈眈的吸血鬼們分屍燒成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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