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易文君沒有跑。
她如同著魔一般,將桌下的近百張寫著一模一樣的字句的紙團全部展開,最後她坐在書桌前,摘下手套,拿起紙筆,迅速寫下了這句話,再隨手撿起一個揉皺的紙團,將這個紙團一點點與自己寫下的文字重疊——
紋絲合縫!
原來這令人眼熟的字跡正是出自她手!
這一瞬間,易文君看著腳下這一地揉皺的紙團,感到一股莫大的恐懼與喜悅一同從心底升起。
篤篤篤——
突然的,易文君背後一震,聽到臥室一側那一簾裝飾性的窗簾下,竟響起了什麼東西敲擊窗戶的聲音。
篤篤,篤篤篤——
易文君側頭望去,目光死死盯著那厚重的窗簾,恍惚間感到自己的目光好似穿透了窗簾,看到窗簾下的堅實牆麵化作了清透的窗戶,接著又化作了汪洋的大海,最後化作了望不見底的恐怖深淵。
而在那深淵之下,一張張分明熟悉但又怎麼都想不起來的麵孔正向她微笑招手。
“來呀,來呀……”
恍惚間,她們好像這樣對易文君說著,唇邊揚起了古怪卻又讓易文君感到莫名熟悉的微笑。
“快來吧,我們等你很久了……”
易文君緩緩向那不停發出敲擊聲的窗簾走了過去,雙手緩緩伸出,抓住了那材質柔軟的厚重窗簾。
這一刻,易文君手背上青筋賁露,身體遲遲沒有動作,就像是有兩個意誌正在她體內極力爭奪,但最後,也不知是誰勝一籌,她驀然抬頭,雙手用力一揚,將那窗簾豁然扯開。
於是下一瞬間,易文君看到了——
在那窗簾之下的窗戶、窗戶之後的深海裡,無數具易文君的屍體倒立海中,密密麻麻,無邊無際!
她們有著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詭異微笑,用無數雙一模一樣的眼珠盯著易文君,說出了一模一樣的話:
“來吧,回到我們身邊吧。”
“嘩啦!”
窗戶轟然碎裂,窒息的海水與屍水倒卷,湧入房間,吞沒了易文君,將她從房間內輕而易舉地扯了出去。
而在她的身形越過窗戶,即將被卷入那恐怖“深海”的最後一刻,易文君身形一震,理智終於回籠。
“我神聖的主,萬能的神,請聆聽我的祈求,降下您的注視……”
易文君當機立斷,使用了神降術。
“借我人間殘軀,光複您無上神跡,令您的神名在這片罪惡之地上永恒回響!”
無形的輕靈氣息掃過,將所有的迷幻驅逐,理智送還。
易文君渾身一震,在這周目的最後五分鐘裡環視四周,駭然發現自己眼前的窗戶消失了,海洋消失了,屍體消失了,紙團消失了,甚至連房間都消失了!
將這一切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由血肉構築的血色世界!
隻見在無邊無際的血色平原上,佇立著一株巨大的血肉之樹,而如今的易文君,則躺在這巨樹的腳下,被埋在一片腥臭的血肉之中,甚至還有如同粘膜一樣的白色東西將她牢牢裹住,就像是被蜘蛛捕獲的獵物。
易文君心中震驚,用力掙紮了一下後,這才發現那腐蝕性的粘膜早已不知不覺中就將她的皮膚的表層組織融化了小半,露出了指尖奇怪的青紅色的血肉,而更可怕的是,這一切的發生竟是如此悄無聲息,易文君竟半點沒感受到疼痛!
易文君盯著自己青紅色的指尖,驀然醒悟,心中又是一震,終於忍不住爆了粗口。
靠!原來她指尖的青紅色竟然是這個意思?
這是被那古怪粘膜腐蝕後的血肉的顏色?
所以其實她在遊戲開場時就已經身處幻境裡了,而之後的一切其實全都是幻覺?!
還是她其實已經在幻覺中重複了數百遍,就像是丟在書桌下的那些紙團?!
無儘的荒誕、恐怖、未知,都在此刻湧來。
易文君心中又是震驚又是惡心,咬著牙將這粘膜又或蛛網一樣的東西從自己身上用力撕下,從這片血肉中掙紮出來,掃視四周,這才發現這片觸目驚心的鮮紅血肉不但取代了天地,甚至還取代了日月,而那些縱橫交錯的觸角和粘膜則如同巨樹的枝丫與樹葉,仔細分辨的話,還能看到“管道”內輸送著某些讓人不敢深想的東西。
易文君心臟怦怦狂跳,屏息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這一切。
而很快的,眼尖的她看到了不遠處還有好幾隻被白色粘膜裹住的“蠶蛹”,裡頭除了有朱爾斯、路西恩、德雷克、兩位神甫和警官外,甚至就連早已死去的卡葉塔娜、卡爾斯、瑪麗安和加德納男爵,都被困在這隻蛹中,睜著眼,帶著詭異微笑注視著蠶蛹外的易文君,目光像是渾濁又像是清晰。
該死!
這個血肉的世界是怎麼回事?那顆血肉的巨木是怎麼回事?!
還有她記憶中的城堡和死者,還有那個“死而複生”的赫伯特伯爵……這一切的一切,到底都是怎麼回事?!
易文君咬牙掃視一周,迅速做下決定,將這些蠶蛹內的人丟下,咬牙向巨木的方向進發,試圖看到這一切的最後真相。
然而那一株看似近在咫尺的巨木,實則遙遠得可怕,因此五分鐘後,使用了神降術的易文君迅速迎來死亡。
·
現實,廁所隔間內,易文君驟然醒來,無數記憶回籠。
她抬手看向手環,隻見手環上數條係統提示接連彈出。
[恭喜玩家達成重複成就“重蹈覆轍”。]
[恭喜玩家收錄CG“死在通往真相的路上”。]
[本次遊戲已攻略人物:0]
[本次遊戲已獲得好感度:0]
[本次遊戲評價:你真的想知道嗎?]
[請選擇——]
[關閉遊戲/重新開始/更換入場身份(需810戀愛幣)/進入新的遊戲場景(需1500戀愛幣)]
易文君敲了敲手環:“係統,這是我第幾次刷這個副本了?”
[第四次。]
——果然!
易文君深深吐了口氣,臉色徹底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