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爾德的問題就像是個“開門紅”,瞬間就把易文君問住了。
生命聖主的去向和失職,這也是易文君在打這個遊戲副本時一直疑惑的事。
固然,此刻的易文君可以用“神自有祂的打算”、“人如何能夠揣測神的想法”,又或者是“這是神給你的磨練”之類的神棍標準用語打發他,但這樣過於懸浮、人人都能夠給出的回答,必然不會令菲爾德滿意。
而一旦他不滿意了,他就會心生懷疑,而隻要一開始懷疑,那就會進入鄰人偷斧的階段,就連沒什麼的事都能給你腦補點事出來,更何況易文君這會兒是真的在裝神弄鬼。
易文君深知,想要在王室這群人精麵前乾神棍的活,固然需要一點真本事,但更重要的卻是看穿人心的能力。
隻有知道彆人的需求,滿足對方的需求,然後創造新的需求,令對方一直跟著你的步伐。唯有這樣,才能搖身變為對方眼中的真正高人,令被糊弄的人不但自己說服自己,還要主動幫你去說服彆人——
簡而言之,就是乾好傳銷。
於是,秉持著傳銷學與糊弄學,臨時神棍易文君立即做下決定。
“你問祂在哪裡、做了什麼?”易文君淡淡說道,“我當然能夠回答你,但你真的需要嗎?殿下,你的心裡不是早已有了答案嗎?”
這一刻,菲爾德臉色越發動容。
他神色數變,近乎惡狠狠地瞪著易文君,厲聲道:“你又知道了什麼?你又知道我的什麼答案?”
“我當然知道你的答案。我還知道你心中的憎恨,知道你對神的質疑與不滿。”易文君平靜說,“更重要的是,我還知道的,當一個人被憎恨所蒙蔽時,他隻能看到自己認定的東西,除此之外,其他的一切答案於他而言都是蒼白徒勞的借口——既然如此,既然你已經有了你想聽到的答案,如今又何必知道我的答案呢?或者說,你真的需要這個答案嗎?”
易文君承認這段話有賭的成分。
但她既然承諾過自己不會說謊,同時又不可能選擇在菲爾德麵前掉逼格,那當然她隻能選擇靠糊弄學了。
事實證明,這種點破彆人內心深處的隱秘並且帶著點神神叨叨的話,就是很有市場。
隻見菲爾德麵色再次劇變,如遭雷亟,踉蹌後退兩步,在神像無悲無喜的注視下坐在長椅上,慘然一笑,慢慢用手捂住了臉。
這一刻,他腦中閃過的或許是那顆恐怖的“太陽”與十天十夜的可怕黑暗;或許是山河破碎的痛苦和持續了數年的狼狽流亡;甚至是沿路上屍橫遍野的可怖慘象,還有小人稱王的笑聲狂妄……
這是除了當事人之外無人能夠體會、也無人可解的痛苦絕望。
易文君看著麵前的菲爾德,難得生出憐憫之意,給了菲爾德留下了三分鐘的時間整理心情。
但也隻有三分鐘。
“殿下,你該提問了。”三分鐘後,易文君開口,“你還有兩個提問的機會。”
菲爾德肩膀動了動,抬起臉。
出乎意料的是,他臉上並沒有易文君以為的淚痕、痛苦、沮喪或怨天尤人,與之相反的是,此刻他的眼裡像是有一把無形的火正熊熊燃燒,將他碧色的眼瞳燒得越發透亮。
“沒錯……我還有兩個提問的機會……”
他喃喃自語後,迅速回神。
“我的第二個問題是,這裡是什麼地方?為什麼我會出現在這裡?”
易文君說:“這是兩個問題,殿下。”
菲爾德眉頭一皺,迅速改口:“那就回答我的第一個問題。這裡是什麼地方?”
易文君笑了笑,想著可算有一個我能答出的問題了。
她鎮定自若,不疾不徐:“我想你應該也有所察覺了,殿下,這裡是夢的間隙,是真實與虛假交替的地方。”
“是的,你已經說過了。你說,我正身處夢中,隻要天一亮我就會回歸原處。”菲爾德目光如炬,“所以我想要知道的是更具體的消息——這是什麼夢?這是誰的夢?為什麼區區的一個夢卻能這樣真實,簡直就像是另一個世界?我想,這相關的一切,都是屬於這個問題的範疇,對吧?”
易文君笑了一聲:“你很聰明。”頓了頓,她繼續說道,“所以作為聰明的嘉獎,我會告訴你這是誰的夢。不過在此之前,我想你也應該知道,有些光是不可直視的,有些名字是不可宣讀的,有些黑暗是不可踏入的……世上的一切皆有禁.忌,而與某些事物相關的時候,它更是禁.忌中的禁.忌,菲爾德,你聽懂了嗎?”
這一刻,菲爾德麵色驟變:“你——難道你想說——”
沒有給菲爾德太多思考的時間,易文君繼續說了下去。
“這個世界是夢的間隙。這裡很大,大得能夠容納下一個整個世界,但它又很小,小得容不下一個名字、一個真相。”
易文君說著,來到窗前,指向訓練的某個方向。
“菲爾德殿下,你知道那裡是什麼地方嗎?仔細想想,你應該去過的,還記得嗎?”
菲爾德木然順著易文君指向的方向望去,片刻後,他遲疑道:“難道……是訓練營的地下會堂?”
易文君笑了笑,道:“你說的很對,殿下。那麼現在請你再想一想,在你的記憶中,這座地下會堂是否表現出了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
菲爾德仔細思考了一下,搖頭:“不,沒有。雖然我有聽說過這座地下會堂的關押室內關押了許多罪大惡極的邪惡之輩,但因為這座會堂之上曾經是教會聖地,有著非常強大的神力,所以在神力的鎮壓下,所有教會的成員都相信不可能有罪人能夠從會堂逃脫。”
易文君點頭:果然,那一座地下會堂,赫然就是虛擬世界與現實世界的“奇點”之一。
得到答案後,易文君也不吝裝逼,不,是不吝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