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2 / 2)

明明請安折子的語氣更加溫和,甚至能稱得上謙卑,唐臻卻明白,他才是被沈思水敷衍的人。

“殿下,梁大人、陳大人和胡大人求見。”。

唐臻將羊皮紙地圖收入袖袋中,抬頭看向門口。

三人等到屋內響起回應,才捧著木箱依次入內。

他們早上剛醒就從宮人口中得知太子殿下的命令,分彆去尋找符合太子殿下要求的彩色顏料、有花香味的宣紙和親自盯著匠人精心製作的毫筆。

回到東宮,聽聞太子殿下飯後散步再度昏倒的消息,立刻趕來。

半日沒見,太子殿下相比昨日,臉上多了幾分血色,疲態卻絲毫未減。他似乎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難題,正仇大苦深的盯著桌上展開的折子。

直到三名伴讀走到麵前,太子殿下才恍然驚醒似的抬起頭,“你們來得正好,給我說說岑威。”

“龍虎軍岑威?”梁安神色微妙。

唐臻連連點頭,招手示意伴讀們去看整齊鋪在桌麵上的折子,認真的詢問,“眾卿對他的看法不儘相同,我該如何回複,才不會令他們失望?”

三名伴讀愣住,齊刷刷的將目光從白紙黑字移動到已經十六歲,依舊天真稚氣的太子殿下臉上,忍不住回想自己的十六歲。

他們都是十四、五歲就背井離鄉,離開父母族親,不遠萬裡的來京都給太子殿下做伴讀,生怕行差踏錯,為家中招惹麻煩。

相比之下,太子殿下未免過於......

胡柳生垂目掩蓋眼中的微妙,習慣性的敷衍唐臻,“殿下不妨告訴他們,茲此大事,您需要仔細考慮,等他們統一意見再順水推舟最為穩妥。”

梁安依舊貫徹不出聲、不負責的‘雙不’原則,沉默的表示既然胡柳生已經給太子殿下出了主意,他就不獻醜了。

唐臻心中微哂,對聖朝的混亂有了全新的認知。表麵做出鬆了口氣的模樣,用伴讀們新尋來的毫筆沾墨。再抬頭時眼底盈滿依賴,語氣也格外柔軟,“那我先回個‘已閱’,可不可以?”

胡柳生不知不覺的挺起胸膛,心中生出難以言喻的舒爽,雖不濃烈卻經久不散,以至於他臉上慣常充滿距離感的笑容看上去格外真誠。

“殿下英明。”

梁安悄悄打了個哈欠,暗道太子殿下的身子果然大不如前。暖春已至,竟然還在用火氣如此大的炭盆。感受到身上的目光,他隨口重複剛聽入耳中的話,“殿下英明。”

陳玉垂下眼簾,仿佛默認胡柳生的提議。

趁著伴讀們不在的時候,唐臻已經研究過原主早先的墨寶。他上輩子就會寫毛筆字,雖然隻能模仿出原主的三分神韻,但太子殿下如今是小病秧子,他隻管往‘虛’了寫就是。

通過這段時間的觀察,唐臻發現,除了施承善之外的伴讀,對太子殿下都有最起碼的尊重。他們不僅不會像施承善那樣,肆無忌憚的對唐臻發脾氣,還會滿足唐臻的小要求。

但僅此而已。

每當唐臻拐彎抹角的朝他們打聽外麵的事,試探太子殿下在朝堂的處境,伴讀們總是左顧言他,轉移話題。

不願意為唐臻所用的態度,展現的淋漓儘致。

目前看來,唯有胡柳生會偶爾因為太子殿下的言行有明顯的情緒波動。會儘力但不完全儘力保護唐臻的梁安和有問必答的陳玉,雖然言行都比胡柳生更符合臣子的身份,但他們反而距離唐臻更遙遠。

唐臻眼中浮現笑意。

他發現了個小秘密。

梁安和陳玉之間有舊怨,全憑天性穩重,才能表麵相安無事。

如果他用點小心思,挑撥起兩人有意掩蓋的不和,他們的反應一定會很有趣。

三個伴讀各有所需,他才能得到更多的助力。

鮮紅的朱墨陡然落下,仿佛在雪地綻開梅花。

唐臻瞬間收起眼底的不懷好意,懵懂的看向抓住他手腕的人。

“陳卿?”

陳玉麵冷如霜,眼底似輕蔑似憐憫,“沒人會在乎送到東宮的折子有沒有批複,殿下何必浪費時間?”

太子殿下難以置信的睜大眼睛,清澈的眼底無聲蓄滿瑩光,惶然無助的看向胡柳生和梁安,似乎是被陳玉直白的話傷了心。

胡柳生沉下臉,眉宇間滿是不讚同,“陳玉,你這是做什麼?”

梁安果然樂得與陳玉作對,火上澆油的嘲諷,“殿下問你的時候你不開口,殿下做完決定,你又覺得不行,嗬。”

陳玉完全忽略梁安,冷笑著看向胡柳生,“我隻是對殿下說實話。”

沒等臉色大變的胡柳生有回應,他已經鬆開唐臻的手腕,雙手扶著唐臻的肩膀,鄭重的開口,“這些話我隻與您說一次。”

梁安和胡柳生同時開口阻止,“陳玉!”

陳玉不為所動,眼中隻有唐臻。

“隻有‘王爺’們允許您知道的消息才會被寫在奏折上送到京都,內閣大人們不想讓您知道的消息,永遠也送不到東宮。”

梁安的拳頭狠狠砸在手掌上,軍中兒郎的粗語脫口而出,捂著耳朵就往門外跑。作死混賬,休想連累他!

胡柳生沒像梁安似的往外跑,反而上前半步,去捂陳玉的嘴。沒想到陳玉平時走到哪裡都拿著本書,十足的文人模樣,竟然能輕而易舉的掀翻武將身姿的胡柳生。

“你的命令,可以說給任何人聽。”陳玉眼中的嘲諷漸濃,語氣愈發沉重,“當然,除了外麵那些命不由己的奴才,沒人會懼怕您的怒火。”

“施承善做不成伴讀,可以回總督府做他的長公子,所以他能肆無忌憚的對待您。哪怕是我,回到廣西,日子也不會比施承善在東南三省差。”

“是不是從來都沒有人對您說過,陛下當初是如何繼承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