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二合一(1 / 2)

黎秋鳴去而複返,恭敬的彎下腰,“世子,殿下有請。”

燕翎以審視的目光打量即使與東宮的仆從在穿著上沒什麼區彆,依舊難掩違和的男人。

早在幾日前,他就在書房見過對方的畫像。

黎秋鳴,越黎朝上任護國將軍的幼子。

兩年前,護國將軍支持的皇子在鬥爭中落敗,慘遭幽禁,包括護國將軍在內的所有黨羽皆被牽連。隻有黎秋鳴在忠仆的護送下逃到聖朝,成為除了被幽禁的皇子之外,僅有的幸存者。

光看外貌,黎秋鳴與出身兩廣的梁安有幾分相似。

隻是皮膚偏黑,眼窩也更加深邃,加上顛沛流離、艱難求生,難免顯得枯瘦的身體和眉宇間始終不曾消散的倔強,頗有幾分百煉成鋼的堅韌。

哪怕燕翎依舊不願意相信,太子會對這個出身越黎朝的舊日貴族有超乎尋常的想法。他也不得不承認,單純從養寵物的角度去看,黎秋鳴的身上確實有格外引人注目的特點。

良久後,黎秋鳴詫異的抬起頭,“世子?”

燕翎眼中短暫浮現的複雜已經儘數轉為平靜,冷漠的道,“規矩沒學好,我還沒讓你起來。”

話畢,他卻沒有繼續為難黎秋鳴,徑直越過對方,走向殿內。

隻是個異族奴隸而已,不配浪費他更多的時間。

黎秋鳴感受到來自聖朝貴族的輕視,下意識的想到因為欺負他被太子懲罰的東宮仆人。

他知道能遇見聖朝太子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不應該再奢求更多。

但是......他不甘心!

怎麼可能甘心?

如果沒有那些意外,他也是走到哪裡都被無數人簇擁在最中央,隨便說句話就能決定彆人命運的貴族。如今站在聖朝貴族麵前,明明感覺到了對方的輕蔑,他卻隻能佯裝聽不懂,免得好不容易得到的平靜生活,再次發生改變。

黎秋鳴垂頭沉思片刻,終究還是拋下理智,改變原本的想法,亦步亦趨的跟在距離聖朝貴族不遠不近的地方。

他不甘心,從奴隸到奴仆,不應該是他的終點。

否則熬過這兩年的顛沛流離、夜深人靜時反複折磨他的血海深仇,又有什麼意義?

“殿下。”燕翎坐在與唐臻僅隔著窄桌的位置,語氣因為看見悄無聲息進門的異族奴隸,忽然變得低沉,“臣最近聽岑威、不......不僅岑威,很多人說你喜歡容貌豔麗的年輕男仆。”

唐臻聞言,立刻想到已經被原路退回岑府的壯漢,臉色難以抑製的變得扭曲。

燕翎眼中浮現笑意,慢條斯理的道,“殿下風光霽月,自從親政之後,所有心思都用在朝政上,怎麼可能會有如此離譜的愛好?可惜我不是殿下的伴讀,不曾日日陪在殿下身邊,即使想為殿下辯駁一二,所說的話聽起來也沒有岑威等人可信。”

“為什麼不會?”唐臻終於壓下想要召岑威進宮,然後關門放平安的念頭,黑白分明的雙眼安靜的凝視燕翎。

自從唐臻不肯聽從燕翎的建議,當眾堅持要從宮外尋找新奴仆代替在東宮伺候的宮人,燕翎已經很久沒有與唐臻單獨相處。

這些日子,燕翎怨過唐臻,也反省過自己,始終為失敗的經曆耿耿於懷。

最後得出的結論,他不能放棄。

如果不能掌握太子的喜怒和決定,他在京都的每一天都是浪費時間。

在北地陳國公府,不僅有惹人生厭的嫡長子和嫡次子,還有很多與他年紀仿佛的庶出弟弟,每個人身後的依仗都比他穩固。

如果父親想要換個世子,隻需要......不,他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猝不及防的在熟悉的雙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燕翎好不容易維持平靜的心中,忽然湧現複雜得難以仔細分辨的情緒。

如此專注的視線令他覺得,太子對他並非沒有對其他人不同的依賴。隻是太子身邊的人太多,他不是不可替代的唯一而已。

這種感覺真糟糕。

在陳國公府也是這樣,他明明已經是世子,在父親心中卻依舊不是無法替代的唯一。

燕翎艱難的壓下翻湧的思緒維持體麵,強迫自己回神,“殿下說什麼?我沒聽清。”

唐臻好脾氣的笑了笑,重複之前的話,“為什麼不會?”

“嗯?”燕翎愣住,眼中的茫然絲毫沒有減少。因為心思過於複雜,他已經忘記之前與唐臻說過什麼。

即使有再多的耐心,也經不住燕翎反複的消耗,再次開口時,唐臻的語氣中添了兩分幾不可見的煩躁。

“我是說,你為什麼覺得,我不會喜歡容貌豔麗的仆人?”

站在角落的黎秋鳴悄悄抬起頭打量唐臻和燕翎,他能聽懂的聖朝語言,遠比他平日裡表現出的程度更深。

因為聖朝太子是他想要改變命運,唯一的救命稻草,所以黎秋鳴花在唐臻身上的心思也遠遠超過彆人的想象。

他早就發現,這位看上去脾氣很好的太子殿下,經常做出能稱得上是任性的古怪決定。

然而東宮的仆人,從來都不會覺得太子任性,他們隻會反省自己沒有做到令太子滿意。

此時此刻,黎秋鳴在對他有敵意的聖朝貴族身上,看到了與東宮仆人不同的反應。

燕翎竭儘全力的忽視籠罩在心中的煩躁,勉強揚起嘴角,仿佛戴上並不貼臉的假麵,耐心的引導唐臻順著他的想法去思考,“如果您沉迷美色,不僅會辜負陛下將傳國玉璽托付給您的期望,也會令期待您親政,為朝堂帶來改變的臣子失望。您......”

“父皇如果對孤有期待,會親口告訴孤或讓守在福寧宮外的程將軍告訴孤。”唐臻昂起下巴,強勢的打斷燕翎還沒說完的話,“孤是太子,臣子應該做的事是滿足孤的期望,不是將孤當成神像許願。”

燕翎深吸了口氣,還沒完全平複的情緒,因為唐臻的不受控製變成翻倍的焦躁。

唐臻見到燕翎的反應,眼中閃過戾氣,右手悄悄摸進左邊的廣袖中,捏住程守忠給他的羽林衛小章緩緩摩挲,再次抬起頭看向燕翎的目光逐漸冷淡。

他可以接受,燕翎在與太子相處的過程中發現有利可圖,逐漸走偏。

但不能原諒,燕翎先看到利益,最開始就是將太子當成有利可圖的工具。

詭異的寂靜中,站在角落的黎秋鳴終於鼓足勇氣,徑直走到燕翎麵前,動作生疏的跪下,用奇怪的口音道歉,“對不起,我剛開始學聖朝的規矩,以前沒人教我這些。”

感受到相繼落在身上的目光,黎秋鳴的心跳越來越快,勉強忍住抬頭看太子和聖朝貴族是什麼表情的衝動,反而將額頭埋進手背,儘量讓他的姿勢看上去更謙卑。

太子正對這名聖朝貴族不滿,會不會借著這個由頭,向聖朝貴族發難?

唐臻沒想到燕翎會親自對黎秋鳴發難,開口的時候卻沒有任何猶豫,“怎麼回事?”

終於聽見太子殿下的詢問,已經屏息許久的黎秋鳴狠狠的鬆了口氣,完全顧不上沾粘在後背的衣服,啞著嗓子道,“這位貴族說我沒學好規矩,我當時沒聽懂,現在才反應過來。”

燕翎立刻為見到唐臻之後,發現唐臻比從前更難以控製,源源不斷生出的焦躁和怒火找到宣泄的地方。

他輕蔑的抬起腳尖輕點在黎秋鳴背上,故意放緩語速,像是在有意遷就對方,“奴仆說話的時候,不能抬頭直視主子,也不能自稱‘我’。”

黎秋鳴順著燕翎腳尖的力道彎下脊背卻始終抬著頭,以頗為可笑的姿勢注視燕翎的眼睛,語氣中滿是疑惑,“可是、我的主人、應該是太子殿下。”

沒等臉色陡然變得難看的燕翎有任何反應,黎秋鳴已經保持脖頸緊貼地麵的扭曲姿態,艱難的轉過頭看向唐臻,“殿下、是奴、唯一的主人。”

唐臻察覺到黎秋鳴的小心思,決定成全對方。

施承善送到東宮的美貌小奴和由陳玉、梁安等人送到東宮的新奴仆,皆是因為黎秋鳴才會被唐臻留下。

接下來的日子裡,這些人都會成為襯托黎秋鳴在東宮超凡地位的墊腳石。

原本唐臻也沒打算用燕翎,誰讓他非要往上撞?

唐臻沉默著起身,抬腿踹開燕翎壓製在黎秋鳴脖頸上的腳,朝地上的奴仆伸出手,“起來吧,你是越黎朝的貴族,不必見人就跪。”

“殿下?”

“殿下?!”

黎秋鳴和燕翎同時開口,表情和語氣卻截然不同。

唐臻正色對燕翎道,“秋鳴是因為在越黎朝時遭遇小人陷害才會遭難,你不要將他當成普通的奴隸看待。”

燕翎臉色鐵青,咬牙切齒的道,“他確實不是普通奴隸,是越黎朝通緝已久的罪人。殿下如此包庇他,難道不怕影響我朝與越黎朝的邦交?”

唐臻麵露高傲,“孤已經問過梁安,越黎朝上次更換國主時,曾特意派遣使者進獻國書,希望曾祖父允許越黎朝的新國主登基。”

即使昌泰帝登基之後,聖朝的皇帝徹底成為吉祥物,越黎朝的新帝登基,也沒敢省略向聖朝遞交國書的習慣。

隻是允許越黎朝新帝登基的人,從聖朝的皇帝變成兩廣總兵和廣西巡撫而已。

黎秋鳴再次跪地,緊緊抱住唐臻的腿,感動得涕泣橫流,“殿下知遇之恩,奴永生難忘。”

他沒有賭錯,從奴仆變成隻屬於聖朝太子的奴仆。

如果他願意付出更多,如同東宮仆人私下議論他的傳言那般伺候太子殿下,將來是不是還有機會,回到故土報仇雪恨?

想起那些不願回憶,也永遠忘不掉的記憶,黎秋鳴的哽咽更加動情。

唐臻勉強忍住想要將黎秋鳴踹出去的想法,抬頭欣賞燕翎先青後白,持續泛黑的臉色。

“殿下,大將軍求見。”

門外的仆人高聲通報。

燕翎閉上猩紅的眼睛,轉身平複情緒,快要迷失在憤怒中的理智及時冒頭。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每次與太子見麵,得到的結果都與他的計劃截然相反,究竟是哪裡出了錯?

為什麼太子不肯按照他的期望去做?

燕翎想不通,但不能放棄。

驃騎大將軍在東宮的特權,向來僅次於太子。

門外的仆人話音未落,大將軍已經推門入內。立刻將抱著太子的腿痛哭的異族人、背對太子的陳國公世子和殿內的詭異氣氛,儘數收入眼中。

李曉朝挑起眉梢,隨便找了個位置落座,笑道,“我來得不巧,打擾了殿下和賢侄?”

唐臻搖頭,故意做出賭氣的模樣,拉著黎秋鳴的手臂往上拽,“這是越黎朝的貴族,黎秋鳴,陳國公世子對他的身份有些誤會。”

燕翎狠狠的咬牙,依舊難以相信,太子會為了個異族奴隸與他爭執。

李曉朝目光淡淡的掃過黎秋鳴通紅的眼眶,思索片刻,問道,“越黎朝,姓黎,是不是鎮國將軍的子侄?”

唐臻麵露遲疑。

好像是護國將軍?

黎秋鳴猛地抬起頭,盯著李曉朝看了半晌才啞著嗓子開口,“我是護國將軍的兒子。”

“嗯?”李曉朝麵露不解,遲疑著看向唐臻,“越黎朝的護國將軍姓阮,不姓黎。”

唐臻麵露不忍,長長的歎了口氣。

黎秋鳴是從越黎朝逃到聖朝的奴隸,當然不會是現任護國將軍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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