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二合一(1 / 2)

燕翎非常滿意唐臻因為他的話心神失守,舉著書冊默默出神的模樣。

他緩步上前,輕而易舉的抽走唐臻手中的話本。取出袖袋中的地圖平鋪在唐臻麵前的桌案處,耐心細致的為唐臻解釋湖廣目前的情況。

湖廣雖然沒有廣東損失慘重,暫時也不至於因為紅蓮人心惶惶,但相比始終從容掌握全局的四川,難免顯得狼狽。

作為聖朝最富饒的行省之一,湖廣占地廣闊,轄內水源充沛,極少有遭遇旱災的時刻。哪怕偶爾洪澇,也能及時搶修堤壩,將水引向下遊。

沈思水自從繼任湖廣布政史,不問外事,專心平定省內的種種亂象。短短二十年之內,湖廣的人口幾乎翻倍,新建許多小型縣城。

城池如此密集且不必為生存擔憂的情況下,湖廣百姓無論是安全程度,還是對紅蓮,堅定的排斥和敵意,都能在貴州周邊的行省排行第一。

迄今為止,湖廣也是唯一一個,混入紅蓮賊子之後,包括流民在內,沒有任何人被蠱惑的當場加入紅蓮的行省。

然而看燕翎收到的消息,結合四川思南府和廣州韶州府送回的八百裡加急,唐臻卻發現,已知混入湖廣的紅蓮賊子,人數遠遠超過在思南府和韶州府暴動的流民。

好在湖廣布政史沈思水雖然跟風,對四川巡撫防範紅蓮的行為百般挑刺,甚至專門在送到京都的請安折子中與唐臻說笑,嘲諷四川巡撫草木皆兵,恐怕夜裡入夢,身邊皆是青麵獠牙的紅蓮賊子。

他私下對紅蓮的防範,卻半點都沒少做。

因此湖廣的損失隻是比四川多,依舊少於廣州韶州府。

目前被驅逐出湖廣城池的紅蓮賊子,隻有小部分人原路返回貴州,大部分人邊費勁心思的躲避湖廣官兵的搜查,邊以最快的速度朝遠離貴州的方向移動。

不僅位於湖廣東邊的京都,有可能遭遇紅蓮賊子,位於湖廣西南方向的江西和位於湖廣北方的河南,同樣有可能成為紅蓮賊子的終點。

唐臻側頭緊盯在地圖上劃動的手指,目光隨著圓潤的指甲移動,狀似在全神貫注的聽燕翎分析目前的情況,心思卻已經飛到福寧宮。

如果有一半、不,哪怕隻有三分之一的紅蓮賊子越過湖廣,直奔京都,他也有辦法帶昌泰帝和仙妃,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皇宮。

等到身在山東的陳國公和身在浙江的三省總督收到消息,說不定他已經帶著昌泰帝和仙妃離開京都。

唐臻短暫的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默默調整呼吸,擔心表現的過於激動,會令燕翎覺得奇怪。

梁安悄無聲息的走到唐臻身側,厚著臉皮蹭陳國公府的消息,暗自驚訝紅蓮的規模,愈發擔心兩廣父老,竭儘全力才能忍住向燕翎詢問兩廣近況的衝動。

黎秋鳴站在遠處,能將各懷心事的唐臻、燕翎和梁安同時看在眼中。他的目光卻始終落在不久前,令他吃了個小虧的梁安身上,滿腦子都是聖朝太子雖然願意偏寵他,但更信任陪在身邊已久的伴讀。

這讓他很難過,畢竟他如今生活在聖朝皇宮,能依靠的人,隻有聖朝的太子殿下。

難道真的要付出東宮的仆人猜測的代價,才能提高在東宮的地位?

黎秋鳴眼中閃過茫然,看向梁安的目光中逐漸浮現憤恨。

他不想這麼做,是這個人逼他不得不這麼做。

詭異的氣氛持續半個時辰,唐臻終於恢複冷靜,發現燕翎的聲音,因為短時間內過於激動,已經與鴨子沒什麼區彆。

他揉了揉耳垂,端起沒喝過的涼茶遞給燕翎,言語間難掩歉意,“我剛才聽得太入神,沒留意你的辛苦,快潤潤嗓子,這杯茶我沒喝過。”

燕翎嘴角的笑意始終未曾消散,舉起唐臻手中的茶盞昂頭飲儘,捏著發熱的嗓子道,“殿下能放心,我就沒白白辛苦。”

唐臻保持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

他是誰?

他在哪?

他需要對什麼事放心?

梁安蹭到了陳國公府的消息,對待燕翎遠比往日殷勤。

無論心中如何作想,起碼此時此刻,他非常願意捧著對方,“多虧燕兄慷慨,願意立刻將消息告訴我們,京都才能及時做出防範。”

燕翎矜持的點頭,謙虛到,“即使我不說,湖廣也會有折子送來。”

“如此大事,哪怕隻是提前半個時辰收到消息,也是好事。況且沈大人正為湖廣的亂象擔心,恐怕隻想著要如何驅逐紅蓮賊子離開湖廣,暫時沒心情去管紅蓮賊子離開湖廣之後又會去哪。”梁安雖然是有意吹捧燕翎,這番話說得卻也不算虧心,因此看上去格外赤誠。

往日儘顯生疏的兩個人,經過短短的半個時辰,竟然熱絡的像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弟。

唐臻見狀,樂得有梁安替他敷衍燕翎。假裝沒發現燕翎頻頻看向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做出擔憂、麻木的姿態,繼續光明正大的發呆。

紅蓮蔓延的太快,沒給唐臻任何準備的時間。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抵達京都,又會以怎樣的方式在京都興風作浪。

想要抓住這個機會,唐臻必須放棄原本按部就班,以溫水煮青蛙的方式達成目標的計劃,用更激進的手段節省時間。

唐臻無法接受意外,也不能錯過這個機會,隻能耗費更多的心神。

這很難,然而他必須做到,沒有任何疏漏。

燕翎與梁安相談甚歡的同時,眼角餘光始終聚集在唐臻的眉宇間,悄悄觀察唐臻的反應。

自從太子經曆過年初的那場大病,他已經很久沒在太子的臉上,看到如此蒼白、茫然的神色。

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令燕翎眼中閃過恍惚,仿佛他與太子之間的矛盾從未出現過,再次回到太子願意不問緣由的讚同他的任何意見,全心全意的信任他的時候。

這樣的念頭,令燕翎止不住的心軟。

他半蹲在唐臻身側,語氣柔和的安慰道,“殿下彆怕,即使紅蓮賊子闖入京都,臣也會保護殿下,絕不會讓紅蓮賊子有機會出現在殿下麵前。”

唐臻呆滯的轉動眼睛看向燕翎,過了會才反應過來,燕翎又在胡亂畫餅。

從未吃到餅的唐臻有些生氣,可是換個角度去想,燕翎胡亂畫餅從不兌現,代表紅蓮賊子進京的時候燕翎不會突然出現,給他添亂。

......格局打開,未嘗不是件好事。

唐臻眨了眨眼睛,缺乏表情的臉忽然融化,眉眼彎彎,揚起毫無陰霾的笑容,看向燕翎的目光盈滿信任和依賴,“我當然相信你。”

燕翎怔住,他已經忘記,多久沒在太子的臉上看到如此生動的表情。

上一次......是他收到太子中毒的消息,抓緊時間完成與驃騎大將軍的交鋒,趕去東宮看望太子。還是帶大病初愈的太子去買果脯,或在宮巷撿到去福寧宮外苦苦等待卻與從前無數次一樣,沒有等到昌泰帝改變主意,可憐兮兮返回東宮的太子?

燕翎咬緊牙關,生怕稍稍鬆懈,會露出令他的形象,在太子眼中發生改變的表情。

果然,隻有主動來東宮與太子見麵、幫助太子解決麻煩、向太子證明,他能提供給太子的幫助,遠勝其他人。

是緩和他與太子之間的隔閡,最有效的方式。

梁安後退半步,頻頻看向門口,神情逐漸焦躁。

他不明白,燕翎為什麼正說著話,忽然眼睛發直的盯著太子發呆,像......?

不喜歡讀書的梁安,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到合適詞彙,形容燕翎這種令他覺得詭異的改變,隻能再次退後半步。

對家鄉的惦記,終究還是勝過對燕翎大方分享消息的感激,梁安忍無可忍的開口,打斷在他看來越來越詭異的氣氛,“臣忽然想起,有些私事沒來得及處理,如果殿下沒有其他交代,臣......”

現在出宮,宵禁前他可以先去找岑威,再拜訪施承善,然後順路去陳玉那裡套話,最後和胡柳生抵足而眠。

同樣陷入呆滯的唐臻立刻回神,正色對梁安道,“去吧,如果實在抽不出空閒進宮,可以告假。”

他像是想到非常有趣的事,忽然揚起嘴角,一本正經的道,“半年的時間,夠不夠你處理私事?”

唐臻早就知道,梁安想要回兩廣看看。

從前他自知攔不住梁安,也沒想過要阻攔,心態隨和,完全不在意梁安的去留。

如今紅蓮賊子的快速蔓延,給唐臻帶來未知的轉機,總是與他形影不離的伴讀,忽然變得礙眼起來。

梁安愣住,立刻單膝跪地,以軍中兄弟較量力氣的姿態,抓住唐臻的手,眉宇間難掩動容,啞聲道,“謝殿下恩典,臣不急,再等等。”

如果正在湖廣逃竄的紅蓮賊子確實朝京都而來,太子殿下的安危也會受到威脅。

區區紅蓮,尚且不足為懼。

但是韶州府已經用事實證明,紅蓮蠱惑人心,迷惑流民和百姓的手段,無論走到哪裡,都有可能造成難以預料的混亂。

京都的情況,遠比其他地方更複雜,太子身邊又沒有能稱得上忠心的人保護。萬一彆有用心的小人,利用紅蓮賊子造成的亂象對太子下手,太子豈不是危在旦夕?

半年前下毒謀害太子的凶手是誰,至今依舊沒有頭緒。

唐臻生疏的調動臉上的肌肉,竭儘全力的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更加誠懇,反手握緊梁安的手掌,沉聲道,“你放心去處理私事,東宮永遠有你的位置。”

梁安見狀,感動的滿心悔意,立刻改了主意,不知不覺間變得猩紅的眼睛,發狠似的盯著唐臻,“殿下放心,若非家中來信,喚臣回去,臣絕不做逃兵!”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哪怕是養個小狗,相處數年也會有牽掛。

梁安徹底冷靜下來,更覺得他留在京都的決定沒有做錯。

兩廣的主心骨是他的祖父、父親和叔伯,他就算快馬加鞭的趕回去,也隻能做個打手而已,不如安心留在京都,保護太子殿下。

免得京都發生令兩廣猝不及防的變故,本就擠不到最前麵,隻能落後半步的梁氏會更加被動。

唐臻忍不住晃了晃梁安的手,想要借著這個動作,將梁安腦子裡的水也晃出去,繼續勸道,“你放心,京都有驃騎大將軍坐鎮,肯定不會生亂,況且我身邊還有岑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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