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二合一(2 / 2)

其中出現最頻繁的詞是摘星閣。

昌泰帝雖然隻是成宗的外孫,幼年時卻曾有幸被成宗接到身邊撫養,直到成宗被嘉國公酒後砍頭的那日,昌泰帝依舊住在福寧宮中。

成宗親自為小外孫的住處題字。

摘星閣。

寓意昌泰帝想要的東西,最後都能實現。

程守忠越說昌泰帝曾經在摘星閣度過的那些,無憂無慮的少年時光,越感念那段時光一去不回之後......不提也罷。

沒了陷入傷感的程守忠活躍氣氛,唐臻的臉色愈發沉重,不像是終於能實現夙願,反而像去赴必定不會如意的宴席。

再長的路,終究會有儘頭。

程守忠小心翼翼的撥弄唐臻的亂發,輕聲道,“殿下,去吧,陛下見到你肯定會高興。”

唐臻終於肯抬起眼皮,看向程守忠,忽然道,“你在舍不得什麼?”

程守忠愣住,視線對上太子黑白分明的眼睛,忽然生出強烈的罪惡感,狼狽的移開視線。

“怎麼、怎麼會?臣是......臣是因為馬上就要隨著殿下和陛下離開,有些舍不得三十多年的故居。”他舔了舔乾澀的嘴唇,繼續解釋,“殿下不知道,陛下還是皇孫的時候,臣就是安定侯撥給陛下的貼身護衛。這些年陛下在哪,臣就在哪,嘿嘿。”

唐臻平靜的點頭,“最好是這樣。”

沒等程守忠有任何反應,唐臻已經轉過身,終於如程守忠所願去見昌泰帝。

推開大門,唐臻立刻嗅到濃重的藥味,雖然不難聞,但會讓他心中沉甸甸的難受。

屋內的擺設簡單至極,牆上已經褪色的畫中是老人抱著小孩的輪廓,不難看出線條粗糙,筆觸稚嫩,細節也很抽象。

唐臻猜測,這幅畫是身份特殊的人所留,對昌泰帝有非同尋常的意義,所以才能掛在這裡。

八寶閣上倒是有些格外貴重的擺件,但是從細節之處不難看出,這些東西皆有些年頭。況且昌泰帝今年才三十九歲,還不到四十,諸如壽星捧桃的白玉雕件,委實不符合昌泰帝的年紀。

除此之外,八寶閣中還有赤金鑲各色寶石的頭冠,雖然材質不凡但磨損嚴重,不曾修複的長鞭、青玉所製的短笛......種類樣式堪稱繁雜。

金絲楠木所製的桌案上,隻有看不到任何使用痕跡的筆墨紙硯和已經燃儘的香爐。能看得出這個香爐也是昌泰帝的愛物,已經有數處斑駁,依舊擺放在桌案最中央的位置。

唐臻見狀,下意識的想要辨彆空氣中的味道,以此推測昌泰帝喜歡的熏香。

隻有淺淡的藥香入肺,無端令人難過。

他對停留在身上的目光恍若未聞,固執的在桌案前停留許久。

昌泰帝仔細打量少年單薄卻挺直的身姿,眼中浮現的懷念逐漸深刻。

當年......罷了,故人皆已先行一步,何必再提當年?

不如牢牢記住眼前人的模樣,今後的漫漫時光中,又多了個可以肆無忌憚想念的人。

昌泰帝麵露豁達的笑意,主動開口呼喚已經許久沒換過姿勢的人,“臻兒?”

唐臻眨了眨眼睛。

這是他第一次聽見,有人這樣稱呼他。

大腦還在思考,身體已經在本能的驅使下轉身,迫不及待的奔向期盼已久的人。

三十九歲的昌泰帝身形消瘦,眉宇間難掩抑鬱和疲憊,仿佛已經被困在沙漠中許久的旅人,隻能以不斷消耗生命力的方式活著。

淚水毫無預兆的衝出眼眶的瞬間,唐臻忽然覺得委屈的厲害。

為什麼?

如果人可以在有的時候彆那麼清醒,該有多好。

昌泰帝起身走到唐臻身側,小心翼翼的展開手臂輕輕搭在唐臻的肩上,看向唐臻的目光既有憐惜和心疼,也有難以言喻的稀奇。

成年男人的身姿再怎麼消瘦,也能輕而易舉的籠罩還沒長大的兒子。

感受到身上籠罩的溫度,唐臻頓時更加委屈。

他甚至在某個瞬間,有些分不清如今主宰這具身體的情緒,究竟是來源於太子,還是來源於唐臻。

早在發現如何快速且有效的消除原主對李曉朝和孟長明的感情,唐臻就生出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他不得不承認,對昌泰帝的向往濃烈卻莫名其妙。

從本質看,這種想法與他的性格和行事作風完全不相符。

隻要想到也許他對昌泰帝的感情,大部分都是來自原主。

會像原主對李曉朝和孟長明的感情那般,在儘情的發泄之後,慢慢的消耗殆儘。他真正的與昌泰帝見麵,不可抑製的被牽動情緒,等到原主的情緒被消耗到某種程度,他也會逐漸將昌泰帝當成普通的、有些熟悉的人看待。

唐臻越來越難以克製心中的煩躁,發了狠的想要抵抗如同身體本能似的情緒。

貪婪是最大的原罪。

如果他在發現不對勁的時候,立刻停止所有計劃,永遠隔著福寧宮的大門想念昌泰帝,他就能留住原主對昌泰帝的感情。

唐臻憑著強大的意誌力,逐漸止住哭聲,雙目通紅的盯著腳尖,從牙齒到手指,再到腳趾,沒有任何地方不是在與洶湧的情緒對抗。

昌泰帝立刻發現唐臻的克製。

他溫柔的摸了摸唐臻的亂發,低聲道,“父親在這,你不必再克製。”

短短的幾個字,摧枯拉朽的毀掉唐臻引以為傲的自製力,暫時被壓下的感情立刻重整旗鼓,令唐臻節節敗退,輸得前所未有的狼狽。

失去主人控製的身體,本能藏進它覺得最安全的地方,牢牢抱住昌泰帝的腰。

無論原主的情緒有多上頭,都是默默流淚的唐臻,第一次知道嚎啕大哭有多難聽。

守在門外的程守忠聽見裡麵的哭聲,狠狠的擦了擦眼眶,昂頭看向掛在黑夜中的明月。

不知道過去多久,唐臻終於從哭得大腦隻剩下空白的情緒中回神,下意識的用側臉蹭了蹭昌泰帝的肩膀。

這個位置很舒服,非常適合他。

因為突然發現最在乎的事,終究還是朝著他最不願意看到的方向發展,肆無忌憚的在心頭翻湧的情緒,仿佛也隨著酣暢淋漓的哭聲徹底發泄出去。

唐臻雙眼發空的看向昌泰帝腰間的玉佩,從未覺得如此輕鬆,話語間不知不覺的帶上懶洋洋的意味,如同撒嬌似的道,“我們什麼時候出宮。”

事已至此,再糾結過去的錯誤沒有任何意義,不如先儘情享受原主還沒消耗殆儘的情緒。

等到原主的情緒真的不複存在,他也沒對昌泰帝生出與原主相似的情緒,再考慮如何與昌泰帝相處也不遲。

即使真的有那天......他連平安都能容得下,沒道理反而會覺得昌泰帝礙眼。

昌泰帝慢悠悠的拍了拍唐臻的後背,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充滿對唐臻毫不掩飾的喜愛,“不急,程守忠說再等半個時辰,在守城的士兵和正在圍剿紅蓮的士兵最疲憊的時候出城,更方麵隱藏蹤跡。”

唐臻下意識的抬起眼皮,正對上昌泰帝慈愛的目光。

他在昌泰帝的眼底,看到自己的身影,忽然生出難以抑製的羞赧和欣喜,像是做賊忽然被抓似的立刻老老實實垂下頭,佯裝乖巧。

記憶中,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昌泰帝都是第一個像是哄小孩似的抱他的人。

某個瞬間,唐臻甚至清晰的感受到對原主的嫉妒。

至於心中正充盈的情緒,究竟是來自原主,還是來自唐臻......出乎預料的失態之後,唐臻依舊是自私至極的人。

隻要能讓他感受到愉悅,他並不在乎得到愉悅的方式。

良久後,程守忠悄無聲息的進門,低聲道,“殿下,喝碗潤喉的湯水。”

唐臻瞥了眼程守忠,默默縮回昌泰帝懷中,“我不渴,喝太多水,路上不方便。”

程守忠嘴角的笑意微僵,絞儘腦汁的思考要如何勸太子喝湯。

眼角餘光看見正以溫柔的目光注視唐臻的昌泰帝,他的腦海中忽然閃過靈光,不假思索的道,“您嗓子啞的厲害,要是不喝點補藥,豈不是平白令陛下心疼?”

唐臻垂下眼簾,毫不掩飾他對美夢的貪戀,低聲道,“父親,你會心疼我嗎?”

滿身血跡,難掩狼狽的少年,乖巧的窩在長輩懷中,完全不掩飾他的眷戀和依賴。

不必問昌泰帝,程守忠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將他的太子殿下捧在手心。

昌泰帝眼中浮現幾不可見的痛楚,沉默良久,終究沒有在即將分離的時候騙唐臻,“我當然心疼你,如果可以用我的命,換你無憂無慮度過此生,獲得真正的自由,我願意立刻赴死。”

這次分離,他們永遠都不會再相見。

他曾反複猶豫,分彆前究竟是遵循本心,讓唐臻知道父親愛他。還是表現的冷漠些,徹底斬斷這個孩子與皇宮的牽連,放他毫無牽掛的離開。

直到真正的麵對唐臻之前,昌泰帝依舊沒能拿定主意。

或許血脈相連不止是美好的想象,見到唐臻臉側淚水的瞬間,昌泰帝立刻找到答案。

他的孩子太苦,不能再從他這裡得到苦澀。

唐臻再次像小動物似的用側臉蹭了蹭昌泰帝的肩膀,依依不舍的退出對方的懷抱。

他平靜的與昌泰帝對視,忽然抬手,打翻程守忠端著的湯碗。

明明想要平靜的與昌泰帝談談,開口卻難掩質問,“可是你隻是嘴上說心疼我,實際做的事,完全與我的期盼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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