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能見到你去做，你真正想要做的事。”昌泰帝狠狠掐著手腕，保持平靜的語氣，“臻兒，可否也讓為父能夠無牽無掛，笑著去做真正想做的事？”</p>
“你想做什麼？”</p>
黑暗不僅隱藏唐臻眼底的血色，還令昌泰帝憑空多出不少想象。他的語氣愈發慈愛溫和，如同為稚童講故事的祖父，“我要去北地。”</p>
唐臻還在笑，眼底的溫度卻越來越冷。</p>
去北地？</p>
當然是為了陳國公。</p>
隻要有機會，昌泰帝會為了陳國公當場自刎。</p>
豐富的想象力令唐臻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具體的畫麵，似有若無的鐵鏽味忽然變得洶湧起來。</p>
他忍住想要乾嘔的感覺，語氣充滿向往，“我也要與父皇去北地。”</p>
“彆去，你要是擔心為父就留在京都。”昌泰帝絞儘腦汁，終於想到能安撫唐臻情緒的勸說，“你剛才也說，瓦剌未必會看重我的性命，超過陳國公的性命。說不定等我趕到北地，陳國公已經......我向你保證，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做讓你傷心的事。”</p>
“你可以不去北地。”唐臻閉上眼睛，依舊能感受到滿目的猩紅，但是這沒影響他的思維，低沉無力的語調如同附在耳邊的蠱惑，“以陳國公的本領，幾乎不可能被瓦剌活捉，如今下落不明或許隻是被困在某地，暫時無法脫身。可是你隻要離開福寧宮，就會麵臨數不儘的危險。”</p>
昌泰帝聞言，眼底的愧疚和痛苦越來越濃，即使有程守忠的支撐，依舊無法再維持無力的身體，無聲滑到，坐在地上。</p>
“如果我沒有動作，瓦剌或許會對陳國公下手，我不能拿陳國公的性命冒險。”</p>
依舊是那句話。</p>
無論唐臻說什麼，昌泰帝的態度有多痛苦愧疚，他最先考慮的事，永遠是陳國公的安危。</p>
唐臻神色如常的點頭，“我與父皇共同去北地。”</p>
“如果父皇因為救陳國公自刎，我就寫下傳位詔書，立刻去追父皇，還請父皇走得慢些，等等我。”</p>
“臻兒？！”</p>
昌泰帝竭力偽裝的平靜徹底破碎，語氣滿含震驚、痛苦，“你何必......”</p>
黑暗中傳來聲輕笑，“父皇愛國如家，我也願意愛江山社稷。我死在北地，先栽贓給三省總督，再傳位給陳國公，算是替父皇為萬裡江山選出最好的托付之人，以全身為太子與江山社稷的緣分。”</p>
“還有更好的辦法。”唐臻勾起嘴角，“北疆軍應該也不想背負逼死皇帝的罪名，我可以替父皇去換陳國公。反正父皇的子嗣隻有我，再無他人，瓦剌若是真心想要用陳國公換父皇的命，應該不會計較這點偏差。”</p>
昌泰帝愣住，切實的感受到與冥頑不靈，但是有自己的思路，不會輕易被說服的人交流，有多痛苦。</p>
就連始終不曾出聲，想讓昌泰帝或太子說服對方，免得留下芥蒂的程守忠，此時也莫名生出危機感，在本能的驅使下開口勸說。奈何他嘴笨的厲害，既能理解昌泰帝的不容易，也能共情太子的心酸。</p>
勸說的話在嘴邊轉了幾圈，乾巴巴的說出來卻變成，“殿下怎麼會有這樣離譜的想法。”</p>
唐臻臉上的笑意燦爛至極。</p>
離譜？</p>
他手上猛地用力，厲聲道，“這就拿我的頭去，免得陳國公......”</p>
程守忠再次展現身為武將的實力，精準的撲倒唐臻，奪走匕首，遠遠的丟開。昌泰帝四肢發軟，腦海中唯有空白，全憑本能爬到唐臻的身邊，聲音止不住的發抖，“臻、臻兒？”</p>
唐臻沉默的看著昌泰帝在他脖頸處摸到滿手的血，眼淚猶如大雨傾盆而下，麵無表情的臉上再次揚起笑意，喃喃道，“血腥味好濃。”</p>
如果不是對自己下手的分寸有自信，他甚至覺得，這麼濃的血腥味，肯定見不到明天的太陽。</p>
昌泰帝聞言，手指猛地用力，不偏不倚的按在唐臻頸間的傷口處，險些因此昏厥過去。</p>
好在還有程守忠在，他雖然也慌亂至極，但是還沒徹底失去理智，程守忠及時抓住昌泰帝的手，提醒道，“隻是皮肉傷，彆碰。”</p>
昌泰帝匆匆點頭，緊緊抓住唐臻的手，連叱罵都舍不得，“你怎麼......唉。”</p>
唐臻安靜的打量昌泰帝，聲音雖然虛弱卻極為堅定，“你如果離開京都，我立刻替你去換陳國公。”</p>
以昌泰帝這般病弱的模樣，人頭肯定比昌泰帝走的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