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臻想的沒錯,岑威進宮確實隻是聽聞太子再度臥床，想要將從貴州帶回的老參給太子送來，以備不時之需。</p>
不曾想太子這次養病與以往不同。</p>
因為李曉朝和燕翎隔三差五來看望太子殿下都能如願,羽林衛直接將岑威帶入太子居住的後殿。</p>
岑威雖然詫異,但是又不能無緣無故臨時反悔,隻能硬著頭皮保持若無其事的模樣,剛好與神色平靜卻形容狼狽的太子殿下迎麵相遇。</p>
許久未見，太子殿下身上若隱若現的煙火氣竟然消失的徹底,目光冰冷空茫，像是北方的一種飛鳥。羽如白雪、雙翅遮天蔽日，終其一生都在居高臨下的俯瞰河山,永遠不會降落。哪怕在同為天空寵兒的其他鳥類，對飛鳥而言也隻有陌生鳥和食物的區彆。</p>
尚未弄清突然複雜的心情由何而起，岑威已經主動開口,提起在貴州紅蓮鎮發現的線索......已經塵埃落定的事，何必急於一時？</p>
正如此時此刻，岑威再次因為太子眼底的嘲諷改變主意。</p>
“殿下可差臣這口飯？”岑威不答反問，眉宇間忽然有淡淡的羞赧浮現，臉側的酒窩若隱若現，“臣吃的有些多。”</p>
唐臻的目光在岑威的酒窩處多停留片刻,矜持的昂起下巴，“無妨,孤養得起。”</p>
陳玉見狀，顧不上揣摩兩人是不是話中有話，意有所指,立刻出門傳膳。</p>
無論岑威與殿下說什麼,隻要能令殿下暫時忘記那些煩心事,彆說隻是胃口大，哪怕是將福寧宮的廚房吃空，陳玉也願意親自出宮采買，填飽岑威的肚子。</p>
岑威看出唐臻隻想聽他說，懶洋洋不願意開口的意思，按下心中的疑惑，繼續說起出兵貴州的後續。</p>
在紅蓮鎮內發現的線索，迄今為止，除了龍虎軍，岑威隻告訴過太子。</p>
他路過兩廣的時候，梁安的祖父曾允許梁安的族兄弟跟在他身邊曆練，美名其曰去龍虎軍的軍營長見識。</p>
出於雙方心照不宣的默契，岑威沒有在這件事上刻意隱瞞梁家的人，能發現多少蛛絲馬跡，猜出幾分真相，全靠梁家人的悟性。</p>
岑威離開貴州之前，已經將七座紅蓮鎮中能帶走的東西全部帶走，帶不走的物件儘數銷毀，隻留下些沉重的桌椅木箱，仍舊在荒郊野嶺等待有緣人。</p>
曾令人聞風喪膽的紅蓮賊子，或是永遠掩埋在地獄般的噩夢中，徹底解脫，或是改頭換麵，變成陝西官礦內的監工。</p>
此次出征紅蓮，出兵最多的是龍虎軍，其次為西南水師。</p>
施乘德逼不得已，隻能沿路做散財童子。好不容易越過兩廣總兵的地界到達貴州，終於後知後覺的發現，雖然京都的太子伴讀梁安和陳玉水火不容，雞飛狗跳，兩廣總兵和廣西巡撫卻......琴瑟和鳴。</p>
信任程度，遠超他家中的老父老母。</p>
這是施乘德進退兩難的開始。</p>
西南水師自然不必多說，在突如其來又格外關鍵的戰事中打出聯軍的大旗，已經充分的表明兩廣總督和廣西巡撫報團取暖的決心。</p>
畢竟這場戰事的重要性，說是決定貴州周邊未來十年的形勢，半點不曾誇大其實。</p>
岑威本就因為京都發生的種種事，在陳國公和三省總督之間，隱約有倒向陳國公的意思，隻是不曾與施乘德撕破臉而已。</p>
從京都出發時，施乘德為防備湖廣布政史沈思水惡意阻攔，生怕與沈思水是姻親的岑威中途報信，不惜付出巨大的代價，力邀岑威與他共同從兩廣總督的地界繞道。</p>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岑威因此與兩廣總兵達成默契，站在西南水師的立場上，反而比在京都時更......避嫌。</p>
岑威不至於因為西南水師，明目張膽的與施乘德作對。</p>
但是他已經替龍虎軍決定與西南水師合作，在占據貴州之後，留下條能直通陝西和兩廣的官路，就此打破沈思水借助地利，幾乎壟斷南北要道的地位。</p>
剛達成合作的新盟友之間，通常會有段對彼此格外信任，恨不得掏心掏肺的時光，龍虎軍和西南水師也不例外。</p>
這種情況下，岑威麵對令西南水師防備至深的施乘德，隻能說句抱歉。</p>
身在貴州，南北兩頭受挫，施乘德守著他的九千騎兵，突然醒悟，什麼是弱小。</p>
龍虎軍和西南水師不必再多說，儘數是敵對陣營。</p>
西邊的四川巡撫沉迷與僰人首領你死我活，根本就不在意貴州的異樣，完全沒有參與其中的意思。</p>
施乘德本想借著雙方的矛盾，至少拉攏其中一方，沒想到消息送出去卻同時收到雙方的警告。</p>
有西南水師的前車之鑒，施乘德忽然對已經你死我活幾十年的四川巡撫和僰人首領的關係，生出深深的懷疑。</p>
西邊找不到援兵，東邊......東邊是他千防萬防，在離開京都時已經得罪徹底的沈思水！</p>
雖然以目前的狀況看，沈思水如果不能及時緩和與龍虎軍關係，隻能繼續朝三省總督靠攏，但是施乘德等不起。</p>
龍虎軍出兵兩萬，皆是岑威旗下的精銳。</p>
西南水師出兵五萬，由兩廣總兵親自掛帥，梁家軍猛虎為先鋒。</p>
......</p>
期間隻要隨便出點意外。</p>
等到沈思水和三省總督談妥，肯原諒施乘德的時候，恐怕施乘德墳頭的荒草都能有膝蓋高。</p>
施乘德在為性命擔憂的時候，岑威選中紅蓮鎮做切入點，悄無聲息的為貴州的戰事拉開帷幕。梁安盯緊此次出征貴州，昌泰帝親自定下的目標，貴州巡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