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三合一(2 / 2)

這次沒有人同時開口,說出不同的答案。</p>

聖朝的龍虎少將軍,目前為止,隻有一個。</p>

唐臻見了梁安,自然沒有不見岑威的道理。他見梁安格外興奮,索性叫梁安出門去迎。</p>

少頃,梁安帶回岑威。</p>

同為風塵仆仆趕回京都,兩人的模樣卻大相徑庭。尤其是站在同處,對比更加強烈。</p>

如果說句公道話,梁安的模樣委實不算狼狽,起碼沒有岑威上次歸京,來給唐臻送藥的時候狼狽。</p>

至少不憑衣著、配飾和稱呼,隻要站在梁安的麵前,肯定能立刻叫住梁安的名字,不會有任何猶豫。</p>

奈何他身邊的岑威過於......講究。</p>

衣服是少見的玄色,雖然對比孟長明的大紅衣袍,還是稍顯暗淡,但是細節之處的講究,絲毫不遜色於孟長明的華服。</p>

慣常隻用布帶束發的人,竟然插著根金簪,腰間也有玉佩和金飾做點綴。相比能直接上戰場都不違和的梁安,岑威顯然更能融入福寧宮過年的氛圍。</p>

重新落座,梁安終於察覺到違和,目光在桌上的人身上遊移,驚訝的發現,連程誠的腰間都掛著嶄新的印章。</p>

陳玉瞥了眼梁安笑容徹底消失的模樣,對唐臻道,“我帶梁安去洗漱,免得擾亂殿下用膳的興致。”</p>

唐臻點頭,平靜的接住陳玉拋來的黑鍋。</p>

孟長明將梁安剛才說的事告訴岑威,又問岑威,為何匆匆趕回京都。</p>

岑威麵色古怪,目光在孟長明和唐臻之間遊移,低聲道,“我也收到陛下不在京都的消息。”</p>

他停頓片刻,又道,“消息來自北疆軍。”</p>

龍虎軍和北疆軍是有舊怨的鄰居,雖然當前能夠和平共處,但是不代表將來也能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相互打聽對方的消息皆在彼此的預料之中,隻是不到撕破臉的時候不會擺在明麵說而已。</p>

昌泰帝秘密離開皇宮,出現在陳國公的地界。</p>

不僅遠在東南沿海的三省總督窺探到痕跡,因此秘密聯係湖廣布政史沈思水。連與陳國公為鄰的龍虎軍都察覺到跡象,導致岑威匆匆折返京都。</p>

除非陳國公是主動散出消息,如今的局麵皆在他的預料之內,否則無論怎麼看,陳國公對北疆的掌控都不如從前。</p>

更有甚者......麵露尷尬的岑威與臉色深沉的孟長明交換眼色,皆覺得陳國公突然選擇年前,在奏折中公布昌泰帝的行蹤,恐怕是逼不得已的選擇。</p>

孟長明苦笑,朝岑威搖頭,“我能知道的事,國公不會刻意瞞著我,我不知道的事,國公也不會刻意告訴我。”</p>

當年的一意孤行,終究令他回不到從前。</p>

畢竟人無再少年,破鏡難重圓。</p>

如今能保持微妙的平衡,實乃國公大度,心中仍存家國大義。</p>

然而捫心自問,如果是他,站在距離那個位置隻剩最後半步、觸手可及的地方。突然得知,自己並非那個位置的主人,又能有幾分相信?</p>

孟長明摸了摸脖頸,長歎了口氣,眉宇間罕見的浮現鬱鬱不得誌的痕跡。</p>

岑威見狀,搖了搖頭,他和孟長明何嘗不是這般無奈?</p>

畢竟身份立場在此,說起無關陳國公的事,尚且能暢所欲言。</p>

說起北地,隻要孟長明不願意說,他除非下定決心,願意得罪死孟長明,否則就不能再問。</p>

隻是北方便有數不儘的陣營,生出難以看清的猜忌妥協、迷霧路障,若是再算上南方......</p>

唐臻饒有興致的欣賞孟長明和岑威難看的臉色,順便將果盤拿到手邊。</p>

陳國公和三省總督的煩惱,他尚且能夠理解,這兩人是被至高無上的權力誘惑、兩廣總兵和陳雪為生存奔波、湖廣布政史沈思水被貪婪驅使。</p>

岑威既然不想更進一步,隻是守著岑家村......範圍再大些,最多也就加上半個河南和整個陝西。</p>

即使有人能成為新的開國皇帝,岑威固守親自打下的家業,至少能撈到個實權的爵位,繼續庇護他想要庇護的人。</p>

至於岑威死後,岑家村究竟能不能善終......正經人誰考慮死後的事?那是下一代需要麵臨的問題。</p>

孟長明先與家族翻臉,又和陳國公漸行漸遠,從某些角度看也算再無拖累。隻要能改掉陰晴難定的脾氣和肆無忌憚的性子,不愁沒人願意收他做智囊,畢竟是有真本事的人,至少不會餓死。</p>

這兩個人,好好的日子和未來不去思考,何以至於唉聲歎氣?</p>

岑威後知後覺的發現唐臻的目光,當即取下腰間的錦囊,“我算著今日就能回來,剛好陪殿下守年夜,順便帶了年禮。隻是準備的匆忙,恐怕難以入殿下的眼。”</p>

唐臻盯著錦囊的形狀看了會,確定裡麵裝著的是個木盒,忽然想到不久之前曾收到過相似的年禮,眼皮猛地跳了跳,目光逐漸遲疑。</p>

燕翎送他雕刻春宮圖的玉佩,尚且能用沒腦子解釋。</p>

若是岑威也......</p>

算了,打也打不過,他可以直接轉送給孟長明。</p>

唐臻伸手時孟長明猛地打了個噴嚏,他難以置信的盯著前方,慣常驕矜的臉上逐漸浮現赧色,匆忙起身,“我、我出去轉轉。”</p>

沒等唐臻開口,大步離開的孟長明已經隻剩衣角。</p>

守在門外的宮人小心翼翼的探頭,取走孟長明麵前尚未動用過的碗筷和菜色。</p>

唐臻和岑威麵麵相覷,眼角眉梢皆有啼笑皆非之意。</p>

岑威道,“孟兄講究。”</p>

他帶兵打仗,一個水囊都要傳二十個人,哪裡有乾淨的空碗?上一個人喝完立刻就給下一個人。</p>

不乾淨的空碗更是浪費!</p>

唐臻點頭,“孤不及他。”</p>

翻過垃圾桶的人,不配說話。</p>

須臾之後,兩人同時笑出聲,唐臻眉眼彎彎,岑威臉側浮現明顯的酒窩。</p>

程誠坐在距離兩人最遠的地方,目光欣喜且惆悵,充滿矛盾。</p>

他已經很久沒見殿下笑的如此開懷,然而他卻不知道,殿下為什麼忽然高興。</p>

難道是因為孟長明走了?</p>

程誠無聲歎氣,目光移動到殿下身側的龍虎少將軍身上,忽然抬起手摸了下臉,笨拙的用指腹在應該有酒窩卻什麼都沒有的位置點了點。</p>

殿下是不是喜歡酒窩?</p>

可是想要找到像少將軍這般,平時說話見不到酒窩,隻有大笑才會顯露痕跡的人委實困難。</p>

程誠生平第一次對父母生出怨念。</p>

為什麼他沒有能讓殿下開心的酒窩?</p>

想到此處,依舊放在側臉旁的手指越發用力,恨不得能當場戳出個酒窩。</p>

可惜他的動作過於僵硬,遠遠看著,如同在自扇巴掌。</p>

唐臻笑夠孟長明,再看錦囊中巴掌大的木盒,總算是不再驚悚。他也不打算專門等孟長明回來,反正對麵還有個程誠。</p>

打開木盒,裡麵出人預料的樸素。</p>

白色的羊絨布整齊的疊放在盒內。</p>

唐臻挑起眉梢,拿起羊絨布,發現下麵另有乾坤。</p>

一、二、三、四......九枚寶石。</p>

三枚黃豆大的紅寶石,兩枚黃豆大的藍寶石,一枚黃豆大的綠寶石,還有兩枚黑豆大的紅寶石和一枚顏色泛綠,底色卻偏藍,足有指節大的寶石。</p>

個頭小的寶石勝在顏色純淨,個頭大的寶石雖然顏色雜亂,並非大部人喜歡的模樣,但是勝在沒有瑕疵,皆價值不菲。</p>

唐臻挑起眉梢,還算滿意,至少相比燕翎,岑威還是個正常人,他很欣慰。</p>

“謝謝?”</p>

岑威卻搖頭,指著木盒中的寶石道,“這些隻是搭頭,拿給殿下把玩,真正的年禮在殿下手中。”</p>

唐臻愣住,順著岑威的視線看向右手,正舉著不久前從木盒中取出的羊絨布。</p>

他見岑威隨意找個木盒裝寶石的態度,以為羊絨布裡包著更珍貴的物件,頗為謹慎的將羊絨布放在腿上,動作輕緩的打開。</p>

破秋日之後,各方為施承善的死和後宮突如其來的亂象爭論不休,唐臻想要趁機做些什麼增加手中的籌碼,最後決定從錢財下手。</p>

昌泰帝的錢夠用但僅是夠用而已,唐臻如果想做更多的事,需要更多的錢,必須找到生財之道。</p>

剛好那時,唐臻覺得可以拉攏的岑威也缺錢。梁安雖然不缺,但是也不會嫌棄錢多咬手。</p>

於是唐臻提出,讓他們打造虛無的意義大於實際價值的另類奢侈品,偷偷從異族手中賺錢。出主意的同時,他還提供長久的售後服務,直到最近對這些事失去興趣,摞在箱中的計劃書才逐漸落灰。</p>

僅僅幾個月,隻拿部分紅利的唐臻就賺的盆滿缽盤,不僅足夠補貼陳雪安撫流民,還能拿出一部分,投入他隻能提供不知道是否正確的理論知識,想要驗證結果隻能靠敗家的實驗。</p>

可見不坑窮人的奢侈品,割韭菜的力度有多凶猛。</p>

對於岑威,唐臻考慮的更仔細,見對方付承諾給他紅利從不吝嗇,又拿出紡織機的圖紙和羊絨布的概念。</p>

走出這一步,唐臻不僅考慮到拉攏岑威和北方異族的想法,連陳國公和北疆軍也考慮在內,即使隻是細枝末節之處,他也付出大量的心血。</p>

他對岑威說,想要長久的在異族手中賺錢,必須給他們甜頭。</p>

從異族手中購買大量羊毛和羊皮,既是對異族讓利,又是收買異族。</p>

轉手將羊毛做成能夠保暖的羊絨布,再賣給北疆軍。貼補了做工的河南百姓,又緩和龍虎軍與北疆軍的關係,令岑威在麵對陳國公時能夠擁有絕對不會理虧的底氣。</p>

能夠潤物細無聲的解決問題,唐臻也不願意麵對風險,所以他對岑威說的話,皆是肺腑之言。隻是在解釋他為何願意付出大量心血完善這個計劃的時候,略用春秋筆法。</p>

首先他看重北方異族的市場,想要儘快從中撈錢。</p>

這是實話,現在不撈,等到北邊真的打起來,撈錢的風險會比竄天猴升的還快。</p>

其次他想要拉攏岑威。</p>

這有什麼不能說,現在不說,難道是等將來岑威吃飽了賴賬?</p>

最後他告訴岑威,這不僅是生意,也是大義。</p>

羊絨布既輕便又保暖,如果能作為軍需,可以讓北疆軍在麵對異族軍隊的時候天然占據上風,尤其是在雙方相互震懾拉扯,不願意立刻動手的情況。</p>

況且即使北疆軍有羊絨布,龍虎軍也有,相比之下,被自然條件削弱的人隻有異族,岑威並不會因此有任何損失。</p>

這......純屁話。</p>

如今回想起這件事,唐臻甚至覺得記憶出現模糊的地方,不明白自己當時怎麼能義正言辭的說出那番話。</p>

他真正的想法是等到陳國公發現羊絨布的妙處,可以讓昌泰帝出麵,拿出岑威完善的紡織機圖紙,光明正大的交給陳國公。</p>

既能越過陳國公向北疆軍施恩,又能讓陳國公隻能心甘情願的受著,挑不出昌泰帝的任何不是。</p>

當然,岑威也不會虧,畢竟真金白銀已經揣進口袋,隻是後續賺不到更多的錢,名聲也被昌泰帝拿走而已。</p>

歸根結題,也可以說是欺負老實人。</p>

篤定岑威不會貪得無厭,更不會為利益將紡織機和羊絨布泄露給異族。</p>

唐臻眨了眨眼睛,拿著羊絨布的手幾不可見的停頓。</p>

數月前發生的事,如今想起,竟然覺得是許久之前。</p>

如果計劃順利,這個新年,正是昌泰帝施恩北疆軍的時機......罷了,施恩的人都跑了,還想那麼多做什麼?</p>

羊絨布展開,裡麵竟然沒有任何東西,折在內部的羊絨布也沒像唐臻想象中的那般依舊是純色。</p>

“這是?”</p>

唐臻麵露不解,重新調整羊絨布的位置,仔細打量上麵的繡紋。</p>

畢竟是針織品,哪怕再怎麼細密,也不如棉麻綢緞。</p>

在上麵繡花樣,最多隻能說好看。</p>

然而唐臻作為太子,見過的好看的繡品委實數不清,再看腿上這副,給出的評價隻有醜陋。</p>

因為這副尺寸也非常奇怪的羊絨布,作為繡品甚至不能被稱作半成品,隻勾勒出大概的線條,然後在空白處,用不同色彩的羊絨線標記打算填充的顏色。</p>

想要分辨具體的圖案,還得靠唐臻的想象力。</p>

看在岑威專門來陪他守年夜的份上,唐臻難得沒有不耐煩,仔細辨認寥寥數根彩線勾勒的圖案。</p>

長城、草原、落日、羊群......還有人。</p>

“大概是邊塞落日?”唐臻詢問的看向岑威。</p>

不知道是陝西的長城,還是山西的長城。</p>

岑威揚起嘴角,臉側沒有酒窩,眼底卻滿是溫柔。</p>

“這是陝西百姓送給殿下的禮物,我私心想要殿下早些見到它。心急之下,隻能帶來個粗糙的仿品。”</p>

“正品長兩米,寬半米,臣有幸比殿下先看見。因為希望殿下第一眼看見它就是在羊絨布上,所以沒有令人將其畫在紙上攜帶。”</p>

唐臻點了點頭,指著依舊在木盒中的寶石道,“所以你說的搭頭才是你給孤的年禮,這是陝西百姓......打算在明年送給孤的壽禮?”</p>

岑威先點頭,又搖頭,“不,這與太子殿下無關。”</p>

迎著唐臻困惑的目光,他解釋道,“陝西百姓隻知道,拿出紡織機的圖紙,想出辦法,能將羊毛變成羊絨布的人是居住在京都的郎君,沒見過陝西的風景。他們非常感謝這位京都郎君的慷慨,想要通過羊絨布傳達到他們的感謝,所以決定將陝西最壯闊的風景送給你。”</p>:,,.

上一頁 書頁/目錄 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