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徘徊之女(三)(1 / 2)

所謂神明,不過也是由生到死,受製於七情六欲,天地間一渺渺螻蟻而已。

當祂再也沒有同類的消息,當高天原再也無法回應祂的祈願,當祂的朋友一一變成了低等的妖怪隱入凡間,當祂的山林也再也不能響起宴飲的高歌,祂知道,神明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一輪舊日沉沉墜落,一輪朝陽卻冉冉升起。

人類變成了天與地的主人。

祂寂寞地困於神廟中,即便仍舊憑借信仰之力苟活於世,但孤獨的苦痛簡直要將祂的神魂冷徹。

一個術士突然造訪,他雖無強大的力量,卻有著高深的智慧和靈巧的舌頭,他說:“為何不造一具可以長存於世、容納神魂的軀體呢?神明大人?”

那術士微笑著,眼神晦暗難明。

“看看這人間的煙火,看看這喧鬨的塵世,人類雖弱小卑微,可若能融入其中,或可為您驅散孤獨的愁緒。”

很快,欣喜若狂的神明就造出了一具完美的傀儡,將自己的神魂分成兩份,取出一份塞了進去。

“她是吾座下被賜予永生的巫女。”神明模糊的麵目在山壁上顯現,聲音非男非女,卻無比莊嚴肅穆,“爾等可將祈願告知於她,每月月圓之時,將巫女奉於神廟,可靜待福祉。”

祂將作為一個普通人感受人間的快樂。

湖邊嬌豔美麗的徘徊花海中,一個美麗的少女正靜默而立,她好奇地望向竊竊私語的村民們,眼神純淨,就像個剛出生的嬰兒。

“您……敢問要如何稱呼您呢,巫女大人?”

“我不知道。”她怔愣了一下,一臉茫然無知,“我沒有名字。”

於是,沒有名字的,不知人心險惡的不死巫女,在這個村莊裡開始了她作為人類的漫長刑期。

而因為分離靈魂而力量削減的神明也終於發覺了自己脖子上那些充滿怨恨與執念的重重枷鎖。

祂哀嚎著撕扯著那些如同陰影般纏繞著祂的鎖鏈,卻發現它們已經融入骨血,這些夾雜著信仰與貪念的恐怖刑具,便是那些貪於神恩而犯下殺孽之人為祂打造的囚籠,

祂不再是那個可與春風共眠的自由的春神了,祂已將自己珍貴的神魂分裂,白天,她是村莊裡被眾人牢牢控製的可憐巫女,夜晚,祂不過是一個永生永世服役於此的可悲囚徒。

柳生傑跟著小女孩來到湖邊,那扇厚重而古老的巨大石門靜靜屹立於此,沉默地注視著世間的一切悲歡。

他使儘了一切方法,就是沒有辦法推開那扇大門,就在他想著是不是回去找維爾讓他再帶自己來一次的時候,那緊緊抱著兩個娃娃的小女孩不知何時跑去了湖邊。

正直善良的咒術師馬上跑了過去,將小姑娘抱離了那深不見底的湖水。

“那裡很危險,知道嗎?以後不要自己跑到水邊!”他緊張地將小女孩拉到了遠處的乾岸上,一臉嚴肅地叮囑道,“這裡的水很深,不是你這個年紀可以下去玩的哦。”

可是小女孩隻是呆呆地注視著湖的方向,猶疑道:“可是我剛剛好像看到了有人在湖裡遊泳。爹爹媽媽明明說這是聖湖,不能遊泳的呀。”

“哈?”

片刻後,黑著臉的柳生傑將一個全身濕漉漉的青年從湖裡拎了上來。

“放開我!我都快遊到了!放開我!”那青年不停掙紮,對著高大的黑發咒術師拳打腳踢,語氣中暗含怒氣,“喂,我正在查案!你不要搗亂啊!”

一把將多動的青年扔到了岸邊,一旁發呆的小女孩趕忙湊上來拿出小手帕遞給渾身都在滴水的小哥哥。

柳生傑皺著眉,頭疼地按了按眉心,厲聲道:“胡鬨!你知不知道你剛才那麼做多危險?!”

那青年掙紮著站起身,不服氣地看了他一眼,理了理自己已經皺成麻花的衣衫,用一種充滿自信的眼神望著柳生傑,沉聲道:“我沒有胡鬨!我在找這個村的村民犯罪的證據!證據就在湖底!”

他倔強地瞪視著比他高了一頭的男人,轉頭就往湖邊走去又要二次下水。

寬肩長腿,體術極強的黑發咒術師忍不住煩躁地揉了揉頭發,歎了口氣,伸手一顆顆解開上衣的紐扣,露出線條優美流暢的肌群。他叫住那個不管不顧就要往湖裡撲的青年,平靜道:“喂!你就留在這裡看著孩子。”

“我下去。”

月色呈現出一種幽暗的淡紅,周圍有幾瓣烏雲遮掩,冰冷刺骨的湖水透著一股淡淡的腥氣,卻清透無魚。

黑發的男人長臂一伸分開水波,此時正值烏雲散去,接著明亮而邪詭的淡紅色月光,看清了湖底景象的咒術師忍不住瞳孔緊縮,心頭微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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