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異種(一)(2 / 2)

養父去世後,他被送到當地教會所開的福利院中。雖然表情呆板,反應慢半拍,但憑借不爭不搶的安靜性格和得天獨厚的漂亮臉蛋,他還是快速成了這個孤兒院中最受歡迎的人。

“維爾!維爾!快來!我們發現了一個好地方!”一個紮著麻花辮,圓圓的臉蛋紅嘟嘟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過來,她臉頰上的雀斑在陽光下顯得俏皮可愛,此時正氣喘籲籲地拉住瘦小男孩的手,快活道,“來吧維爾!酋金斯的車隊帶來了很多新玩意兒,秋收節的集市已經開起來啦!最重要的是!”

她故作神秘地拉長聲音,想引起正低頭愣愣地看著腳下灰突突石子的銀發男孩的注意,但很快就沮喪地歎了口氣,抱怨道:“呃,你為什麼總是一個表情呢,維爾,你明明有耳朵有眼睛,卻死氣沉沉得像個被封在罐子裡的標本。”

然而那擁有驚人美貌的男孩隻是抬頭盯著小姑娘看,晴空般明媚的藍色雙眼冰冷無神,像是一對沒有溫度的藍寶石。“好、地方?”他輕聲重複道,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啊對!好地方!”被這句冰冷問話鼓勵到的女孩重新打起精神來,拽著男孩的手跑向遠處的人群,聲音雀躍而驚喜,“洛克和莉莉他們已經替咱們占好位置啦!維爾!是馬戲團!是來自帝都的馬戲團!”

但很顯然,維爾德對馬戲團不感興趣。

準確來說,他對什麼都不感興趣,他隻是在默默遵循人類的規則,按照他與父親的約定“活下去”而已。

巨大的彩條帳篷中人聲鼎沸,周圍的小夥伴正拿著好不容易攢下來的兩個銅幣買來的炒米激動不已。他們每個人都在歡笑,每個人都在吵鬨,這可是帝都來的馬戲團!在這邊陲小鎮,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大事!

瘦小安靜的銀發男孩穿著破舊但乾淨的袍子安靜地坐在他們中間,就像誤入烏鴉群的白鴿一樣顯眼。

“那孩子長得可真不錯啊,正是帝都老爺們最喜歡的長相——”巨大帳篷的帷幕後,一個臉上塗滿油彩的肥胖男人盯著看台上一動不動的維爾德,被肥肉擠成一條□□的眼睛裡透出一絲貪婪垂涎的光,“至少能賣這個數。”他朝同伴揮了揮手示意道。

“安分點,安德魯!你那些肮臟的小買賣最好等到慶典快結束時再做!這裡雖然偏僻,但誰知道光輝聖教的走狗們是不是正躲在那個陰溝裡盯著咱們!”旁邊衣著暴露,身材火辣的馭獸女狠狠地用鞭子抽打了一下空氣,死死地瞪視著自己沒規矩的手下,冷笑著威脅道,“這兩天你要是敢給老娘惹事——”

一簇帶著不祥氣息的火焰在她的掌心憑空燃起。

胖子安德魯咽了咽口水,立刻賠著笑結結巴巴地道歉,他恐懼地看向老板娘手指尖跳躍的黑紅色火焰,生怕那狠毒的女人一個錯手扔到自己身上。他乾巴巴道:“抱歉,抱歉。但我這不是為了咱們團隊著想嘛,老摩西病了,賣了那個小子我們就有錢再雇一個幻術師了。”

然而把玩著火焰的高挑女子隻是猛地一腳踹向他肥碩的屁股,諷刺道:“我去你的,呸!你怎麼不說賣了那小子的錢用來給老摩西治病呢!”

“再說了,像他這種上等貨色,賣了再雇十個幻術師都足夠了!少給我來這套!滾上去開場!”說罷,她一鞭子抽到了胖子的後背上,疼地齜牙咧嘴的胖子小醜一個趔趄撲倒在舞台中央,引起觀眾的一陣哄笑。

站在後台的女人嘲諷一笑,隨即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皺緊了眉頭,轉身向帳篷後方的小雜物間裡走去。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轉身的一瞬間,坐在觀眾席上垂眸不語像個玩偶般的維爾德瞬間抬起頭死死地盯著她去的方向,眼神空洞而冰冷,嘴唇輕輕動了動,像是在回應什麼。

“■■,■■■——”

旁邊的麻花辮小姑娘聞言奇怪地問著他,“你在說什麼,維爾?這發音也太古怪難聽了吧哈哈哈!誒誒誒!維爾!快看,有獅子啊啊啊!”

被獅子抓小醜的精彩戲碼吸引了目光的小姑娘頓時拋下了剛才的問題,專注地看向舞台。而重新低下頭化身石像的呆滯男孩則再次陷入隻有他一個人的死寂世界。

長長垂落的銀發擋住了他美貌但麻木的臉蛋,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他低垂的雙眸裡有一輪血月慢慢浮現。

“啊啊啊!!!放過我!放過我——”與此同時,後台的雜魚間內,老板娘緊靠著牆壁驚恐地看著在床板上不停掙紮的老者——他們的幻術師老摩西。他原本還算端正的五官已經徹底扭曲,變成了一團爛糟糟的肉團,隻留下兩個出氣的鼻孔,和一張裂到耳邊,正不停發出尖叫的大嘴;他的身體乾癟如枯木,肚子卻高高鼓起,如同十月懷胎的婦人;而他的四肢則完全溶解變形,房間裡充滿了古怪的惡臭。

他看上去,就像一隻驅蠕動待產的母蟲。

刺耳怪異的尖嘯聲從他那張裂開的大嘴裡傳出,這聲音讓臉色蒼白,渾身顫抖的女人感到頭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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