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雙生惡孽(四)(1 / 2)

水銀堡,山腰處叢林掩映中一棟精巧絕倫的白色小樓內,維爾德坐在金碧輝煌的會客廳裡拄著下巴聽這些高價雇來的“金融狙擊手”聲線冷漠而平穩地彙報著他們的工作進展。

“黑川集團是傳統的家族企業,由目前的董事長黑川雄一繼承了淺野製藥後更名改組而成。”帶著金絲邊眼鏡,擁有西方麵孔的黑衣男人斯文俊秀,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諷刺笑容,“他謀取妻族產業的手段不算高超,經營期間曾多次因拓展業務失敗而資產大幅度縮水。但奇怪的是總有人願意給他進行大筆注資,一般來講,這種風險等級的產業應該不會吸引投資商才對。”

點了點背後的數據示意圖,他繼續為這次的大金主講解此次先狙擊再收購的主要思路。他們本是國外數一數二的團隊,主要承接的都是衝擊金融市場的大單子,這種甲方隻要求收購一家本就漏洞百出的集團的小活兒他本來不想接的。

但維爾德給的實在太多了,看著坐在長桌儘頭嫻靜優雅的貌美青年,他忍不住在心底讚歎,對他來說,阿尼多斯般的明豔美色,阿波羅一樣的高貴氣質都比不上這位密教之主富可敵國的財富來得吸引人。他的袍角就是流淌的黃金,讓人忍不住拜服在這閃閃發光的金錢魅力下。

“您的專業態度令人信服,懷特先生。我很高興能結識您這樣的青年才俊。”大主教顧盼生輝的藍眸如同燃燒的冰海,閃爍著捕食者特有的血色光輝。他嘴角向上揚起優美的弧度,意味深長地看向自信從容結束彙報的年輕人,溫和道,“我喜歡有野心的孩子,野心使人進步,而懦弱無能的野兔隻配成為獅子的飯後甜點。”

“那麼,我期待著您儘快為我獻上一盤這樣的新鮮血肉。希望您不要讓我的刀叉冷落太久。”大主教站起身,身後的幾位信徒立刻虔誠俯首,為他打開會議廳沉重的黃銅大門,“狩獵愉快,我的孩子。”

懷特先生與他的團隊優雅行禮送彆這位用大量高純度黃金作為報酬的真“金主”,他臉上是獨屬於勝利者的勢在必得的笑容,沉聲道,“為您服務是我們的榮幸,尊貴的大人。”

桌上散落的一遝遝文件中,黑川雄一那張端正寬和的麵孔赫然在目,照片上的他年輕許多,正與一位麵容冷酷的老者密切交談,態度謙卑至極。若是五條悟在這裡,便會一眼認出這位老者正是常駐東京的咒術高層的其中一位。

“不論世事如何變遷,時光如何流轉,財富始終是快速通往頂端的最佳途徑。”藤原佳奈跟在大主教身後向著地宮方向走去,安靜地聆聽著維爾德的感歎,“掌握財富,就能掌握權力。”

“所以煉金術真是個很有用的基礎學科,可惜你們對它都不感興趣。”聽著大主教嗔怪的話語,藤原佳奈立刻想到了那些厚得能砸死牛,明明被翻譯成霓虹語每個字她都認識,但連起來她什麼也看不懂的大部頭,臉色一綠。

“你覺得剛才的那些孩子和身手不凡的咒術師們哪一個更強大呢?佳奈?”他悠閒地漫步在遍布白薔薇的卵石小路上,狀似無意地向自己的厄言使發問。

“懷特先生和他的團隊。”在維爾德麵前總是表現得仍像個活潑開朗普通少女的藤原佳奈不假思索地高聲答道,“他們有能力對普通人乃至世界產生更大的影響,而不是一味地隱藏和戰鬥。”

“世界屬於沉默的大多數。”她想了想,繼續補充道,“他們大多靜默無言,隨波逐流,勤勤懇懇,但他們是社會的基石。即便是再強大的天賦者,也無法徹底脫離群體生存,我們需要他們。”

大主教讚許地點了點頭,像一個溫和耐心的導師一般溫聲道:“因此我們點亮燈塔,指引方向;我們製定規則,衡量善惡;我們埋首人間,耕耘塵世。”

“我們要做神明的牧羊人,為祂放牧迷途的羔羊。”

談話間,二人已至地宮深處,黑暗潮濕的密牢內,大主教點亮了背後的脈輪。人類追尋光明的本能使四肢無力垂落,被光鎖吊在半空的乾瘦老人忍不住睜開渾濁的雙眼期待地望向來者,但在他看見來人麵目後又像是被怪物嚇到一般僵直著身體,顫抖著嘴唇,緊閉雙目。

“日安,加茂先生。”維爾德春光明媚地一笑,仿佛這裡不是血腥恐怖的地牢而是陽光燦爛的溫室花園。他的笑容驅散了周圍陰冷恐怖的險惡氛圍,但那位老者抖得更厲害了。大主教和氣地問候,“看來您在這裡過得還不錯。希望寒舍的招待不會怠慢到您,尊貴的——加茂長老。”

“您現在願意和我聊一聊您和黑川先生的珍貴友誼了嗎?”維爾德歪著頭笑了笑,彬彬有禮地問道。藤原佳奈像看垃圾一樣厭惡地看了光鎖上的肮臟人影一眼,撇了撇嘴,在大主教身後默默抽出了光鎖。

這邊的大主教在威逼利誘,那邊的夏油傑則脾氣很好地聽著小女孩慢吞吞的敘述。

這是一個很老套但很悲慘的故事,女孩被充作試驗品掙紮著長大,身邊的同伴一個接一個倒下,直到隻剩下她自己。她與生俱來的特殊能力成為了她的夢魘之源,肮臟可怖的咒靈,能帶來各種痛苦的藥劑,手術室無影燈刺目的白光,這些構成了她染血的童年。

“那群人裡有一個姐姐……她對我很好。”那女孩昂著頭,即便怕得要命也沒有退縮一步,紅色的瞳孔如同炙熱流淌的鮮血。她倔強地直視夏油傑,這個男人身上的黑暗濃鬱如溫涼夜色,他笑得溫柔和善,但周身散不開的血腥味兒表明,這是一頭凶惡的野獸。

“我利用了她……但我不後悔!他們說我的能力已經到達了極限,再不跑,我怕我會想1027他們一樣——”似乎回憶起了什麼極其恐懼的畫麵,她的臉色越發蒼白,緊咬牙關恨聲道,“我不服,我也是人!憑什麼我就要被關在籠子裡,憑什麼我們要像垃圾一樣被人扔掉!他們看我的眼神和看老鼠沒有區彆——我不服!”

她冷笑一聲,稚嫩可愛的小臉上是不符合她年紀的成熟,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八歲的小女孩能做出來的表情。她垂下眸子,默默算著哥哥逃跑的時間,額頭的冷汗和緊握的拳頭表明她已經瀕臨極限,她年齡太小了,特級咒靈領域內充盈的詛咒幾乎壓垮了她幼小的脊梁。

就在她的意識開始模糊的時候,一個溫熱的懷抱接住了她。空間破碎,他們從花匣少女的領域中出來了。朦朧中,她聽到一個平靜卻冰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你還記不記得自己是從哪裡跑出來的。”

夏油傑的紫色瞳孔深處有洶湧的黑潮翻滾,他雙唇緊抿,麵沉如水,暗藏著無數殺機。他扶住搖搖欲墜的小女孩,將她安置在一個毛茸茸的花朵型咒靈上,掏出一管銀色的藥劑掰開她的嘴倒了進去。

維爾德友情讚助的淨化藥劑,有輕微副作用,雖然沒有他的淨化術效果好但足夠應急。

“我會去查證你說的話,如果確實如你所言,那我保證會讓傷害你的人付出代價。”他蹲下身,並沒有因為年齡而敷衍她,認真地盯著已經慢慢好轉的瘦弱女孩溫和的低聲道,“我叫夏油傑,是一個咒術師。抱歉,為了謹慎起見我必須先羈押你。告訴我,孩子。你還記不記得囚禁你的實驗室在哪裡。”

女孩沉默地注視著眼前的強大而內斂的男人,他的黑發漆黑如鴉羽,眼神銳利如開刃冷鋒,周身氣勢驚人,明明眼角眉梢都帶著親切笑意,卻又像暴風雨前平靜的海麵一般令人畏懼。她對他人情緒異常敏感,這個咒術師在——憤怒。在為她的遭遇嗎?

被強行壓抑的怒氣如同醞釀暴雨的暗青色烏雲,陰沉厚重,久久不散地縈繞在夏油傑的心頭。他嚴於律己,即便本性並不是普世概念中的“良善”,但仍用極高的道德準則作為枷鎖將自己重重束縛住。也因此,他其實是有些精神潔癖的,尤其是對咒術師。他所認為的咒術師理應行至善之事,以強護弱,剛正勇毅——然而被他奉為圭臬的大義卻被現實一次又一次的打破。

一隻消瘦蒼白的小手伸到他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