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餘光掃過遠處那一票爭奇鬥豔的小丫鬟，不禁更高看了顧雙幾分——小小年紀喜歡華冠麗服實屬常態，眼前這個卻能有處弱不爭的心性，倒和當年的玉素不相上下。
顧雙心裡卻在打鼓，也不知九小姐平常都提起自己那一點，可彆把讓她多和三小姐交往的事說漏了。
那樣的話，三小姐會把她當作耍弄心機之徒看待。
三小姐道：“你帶著安安讀書習字，我都知道了。這很好，咱們家不是靠讀書起家的，少爺們為了功名，還算熱衷於舉業，可女孩子們就懶散的多。現在這世道講究婚姻論財，雖不假，可若腹中沒些墨水，出嫁了也會讓人瞧不起，書中自有千鐘粟，也不光應驗在男人身上，要想管好家業，不通道理怎麼能行？”
前麵的話是對顧雙說的，後麵卻是在勉力幾位妹妹。
五小姐和八小姐極為受教地應了聲是，六小姐也頻頻點頭。
唯有九小姐半懂不懂的，又把話題扯了回去，說是三姐答應了，往後準許姐妹們去蔣家走動，聽說蔣家雖是新貴，卻購置了一戶前朝沒落人家的宅院，宅中的園林堪稱金陵之冠，可與瞻園分庭抗禮。
九小姐沒去過瞻園，能去蔣家也是很開心的。
顧雙卻覺得三小姐這話有些托大——還沒過門，怎麼知道夫家對自己是什麼態度，萬一夫家不應允呢？
再一想，三小姐覺得自己嫁給蔣家屬於下嫁，她心氣高傲，必然是認為蔣家會處處附和自己，然而這也正是所有下嫁之女共同的陷阱。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總是壓夫家一頭，必然惹公婆不自在，丈夫夾在中間裡外不是人，時間久了怎能不傷感情？
古話說得好，高門嫁女，低門娶婦 ，自然有其道理。
這邊說的火熱，那邊的四少爺就有些沒趣了，道：“你們不看，我這煙花點給誰看？”
“給我看！”
一道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卻是邵家老太爺來到院子中。
原來，那邊的戲目正在換場，邵老太太便提出過來看看孩子們，讓樂師們吹打些《小開門》、《萬年歡》這樣輕快喜慶的曲牌。二老被兒子、媳婦們簇擁著離開花園的戲台，經月洞門回到了鬆鶴堂前。
顧雙注意到，七少爺也一起過來了，且是緊挨著老太爺的，三位老爺都要排在他後麵。
他雙手攙著老太爺，倒像是祖孫二人相互扶持。
冥冥之中，七少爺也望了過來，先是看見了九小姐，繼而忽然想起什麼，眼神和顧雙相撞，很快又移開。
顧雙總是在九小姐身邊，這是他早就留意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