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域深淵冰冷又黑暗天際儘處,有一抹孤獨光芒出現。
而後,那抹光芒逐漸勾勒成為一個高大男子輪廓。
連瑤眯起眼,盯著遠處出現雲君故。
對於雲君故其人,她隻聞其聲,而不見其人,其實沒有太過深刻印象。
連瑤對雲君故印象,都來源於雲君故在玄暉派山門篆刻下“濯身”二字,還有《濯身訣》上他字跡。
現在,她居然能通過鏡魔留下魔骨,看一看過去雲君故,到底是一個怎樣人。
光聽此人名諱,或許會誤解雲君故是一個溫潤如玉人,但卻不然。
他身上帶著一絲頹喪落拓瀟灑氣質,五官俊朗,額前垂下幾絲亂發落在高挺鼻梁上。
雲君故孤身一人,落在白骨王座麵前,伸出手來,撫摸了一下鏡魔毛茸茸小腦袋。
“小君,你回來啦?”鏡魔把玩著自己手中那麵小鏡子,甜甜地說道。
雲君故“嗯”了一聲,狹長眼眸之中露出黯淡光芒。
鏡魔這才發現,雲君故這次回來時候,身上竟已經帶了傷。
他可是深淵之主,竟然還有人能夠傷他?
鏡魔疑惑不解,歪著頭看雲君故,卻又不出聲,就這麼歪著腦袋看著他。
雲君故在魔域深淵荒涼平原上尋了一處石桌,將手中物件輕輕放到了石桌上。
一聲清脆“哢噠”聲響起,那物件被放到了桌上。
連瑤眉頭輕皺,扭過頭去看了一眼顧懸,兩人眼中都有驚訝情緒。
那時雲君故帶回魔域深淵東西,不是彆什麼,正是那柄可以召喚、留住已逝之人一抹殘魂黑匕首。
沒想到,之前竟然是在雲君故手上。
雲君故看著桌上黑匕首,極輕極輕歎了一口氣,又不知從何處掏了一個酒杯與酒壺出來。
他仰頭看著魔域深淵晦暗天空之上隱隱約約月亮輪廓,滿滿喝起了酒,一杯又一杯。
鏡魔就躲在一旁,偷偷看著雲君故,沒有說話。
最終,鏡魔還是忍不住了,她小小聲地對雲君故問道:“小君,你離開魔域深淵這麼些年,都去了哪裡呀?”
雲君故坐在石桌前,仰頭喝了一杯酒,聲音帶著絲迷茫:“不知。”
“阿鏡,你自誕生之初,最想要做事情是什麼?”雲君故忽然扭過頭來,對著正在把玩手中鏡子鏡魔問道。
鏡魔低著頭自顧自地擺弄,沒有絲毫猶豫地說道:“我想要活下去。”
“在我很弱小時候,我與其他夥伴在蕩魔塹附近徘徊,我很多同伴都死了,我想要活下去,所以不得不吞噬同伴軀體。”鏡魔抬起頭來,天真無辜麵龐上滿是認真,“後來我力量越來越強大,身邊卻再沒有了同伴,原來他們都已經被我吃了啊,我可以不受蕩魔塹限製,來到人類生活地方,有許多人類死在我手上。”
“小君,這是我與生俱來天性,我沒有辦法拒絕那種對殺戮與鮮血渴求。”鏡魔眨了眨眼,拽了一下自己小辮子,“你知道嗎,我樣子,並不是我。”
雲君故訝異地一挑眉,長指托著酒杯,垂下眼睫,輕聲道:“這個故事,你已經講過無數遍了。”
“我在蕩魔塹之外玄暉地界裡,趁那些人類不注意,吃了一個小女孩,與我現在長得一模一樣。”鏡魔聲音稚嫩,一本正經地說道,“在我眼裡,她隻是獵物而已啊,我那時候已經餓得快要死去了,我不吃了她,能有什麼辦法呢?”
“我是鏡魔,所以我在捕獵時候,理所應當會變成敵人樣子迷惑對麵。”鏡魔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臉頰說道,“所以我剛將吸收完她力量,我就看到一個人朝我走了過來。”
“那個人口中叫著‘乖囡囡啊,你去哪裡了?’”鏡魔抱著自己懷裡小鏡子說道,“她是一個老婆婆,這樣年紀人,根本沒有辦法增強我力量,但是她腰彎得很低,她拄著拐杖,自己連路都走不穩,就跑出來找她唯一孫女兒。”
“她將我錯認為她孫女,因為那時候我與她長得一模一樣。”鏡魔歪著頭看雲君故,“她抱了我,把我舉到她懷裡,一手拿著拐棍,一手抱著我回了村子裡。”
“我本該離開,但我卻鬼使神差般留了下來。”鏡魔說著,臉上露出一種困惑表情,“因為我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感受過情緒在我心中環繞,我不懂,也沒有辦法理解這種情緒,但它就是這麼出現了。”
鏡魔踮起腳來,將雲君故手上酒杯奪下來,自己一飲而儘:“我留在她身邊,扮作她孫女,直到她太老死去,直到最後,她也沒有發現哪裡不對。”
“我後來理解了,這種莫名其妙情緒,它叫做感情,是親情,是友情,是愛情,或者是彆什麼。”鏡魔放下酒杯,舔了舔嘴唇說道,“但我是魔啊,為什麼會出現和人類一樣情感?”
雲君故輕笑一聲,將酒杯從鏡魔手上拿回來:“小孩子不能喝酒。”
鏡魔撅起嘴說道:“小君,我幾千歲了,我隻是從那個角色裡……出不來了。”
“我隻能終其一生,變作這樣模樣。”鏡魔抱緊了懷裡小鏡子,仿佛害怕著什麼東西失去,“如果我不是這副模樣,我怕那時突然出現奇怪情緒從我心中消失,我好喜歡它們。”
雲君故托腮,嘴角微微翹起,就這麼凝神看著鏡魔。
“總歸會有辦法。”雲君故將鏡魔肩膀扳回去,讓他背對著自己,麵對著白骨王座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