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結業典禮上,紀佳南小組的電影短片被係主任拿出來作為典範,重點表彰。

“你們這代年輕人啊,就是太浮躁。全係,全係,隻有一個組給我交上來的短片,沒有用綠幕加五毛特效。你們能不能有點使命感,啊?”

“咱們導演係,光入學考試,就有四次考試,是招生考試時間最長、考試次數最多的一個係。每年,從我們導演係畢業的,不到20人。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你們的存在,關乎著中國整個電影行業的水平!”

“我說了多少次了,使命感使命感!不要隻看到眼前利益,不要把這個當成你們掙錢的手段!你們肩上扛著的,是藝術的傳承,和未來!”

“我要重點表揚一下紀佳南小組的小電影。他們抽到的不是上上簽。但即便是這樣的題材,即便隻是一個小小的短片,他們也儘量去做到還原‘真實感’。我們做事,要的就是這樣的態度!我再強調一次,使命感!”

“紀佳南,白薇,鄭浩,劉夢。”

被點到名的四人正襟危坐,全神貫注地盯著係主任的一舉一動。

“你們四個,好樣兒的!無論你們以後去到什麼崗位,麵臨怎樣的工作環境,請保持這樣的初心。”

……

慶功宴上,白薇悄悄瞟著坐在她斜對麵的紀佳南,幾次舉起酒杯,又幾次放下。

鄭浩不明所以地看著她的酒杯起起落落,終於忍不住問:“白薇你到底是要喝,還是不喝?”

劉夢噗嗤一笑,用關愛智障的眼神看著鄭浩,搖了搖頭。

白薇被人拆穿,微微漲紅了臉,表情略微有些糾結,最後一狠心,舉起酒杯:

“紀佳南……”

紀佳南抬眼看她,安靜地等著她的下文。

白薇頓了頓,難以啟齒似的,半晌,才囁喏著:“對不起。”

紀佳南笑了:“你說什麼?風太大,我沒聽清。”

白薇瞬間炸了:“紀佳南!你彆得寸進尺!”

紀佳南噗嗤一笑:“嗯?我以為你是要跟我道歉來的?”

白薇被擺了一道,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彆扭地輕咳一聲:“是了是了。之前是我不對。”

劉夢:“對呀,這次的成就,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結果。當然,尤其要感謝佳南。沒有你當初的堅持,咱們也做不出這樣的作品。你倆喝一個,一笑泯恩仇。”

紀佳南也不再逗白薇,拿起酒杯,和她輕輕一碰:“之前我也有不對,我不該那樣說你。這事兒就算過了。”

放下酒杯,大家又繼續吃吃喝喝。

臨到快散場了,白薇睜著微醺的眼,看著紀佳南:“紀佳南,那個謠言……不是我傳的。”

紀佳南安靜了片刻:“我知道。”

白薇搖搖晃晃地伸出手,指著紀佳南:“你……之前……說得對!我技不如人,我認輸!不過你不要得意……我,很快,就會追上你!你等著!”

紀佳南笑:“好,我等著。”

劉夢悄聲對紀佳南道:“喝大了。她可是鼻孔朝天,從來不認輸的人。我聽說,今天下來,程主任專門表揚了她,說她這次沉下心來做事情了。程主任還跟她說,之所以把你們安排一組,就是想磨一下她的心性。”

紀佳南:“……難為程主任了,也是為我們操碎了心。”

劉夢:“可不嘛。哎,對了,《線人》馬上要開拍了吧,你什麼時候進組?”

紀佳南:“八月。”

《線人》劇組的實習項目,是A大和劇組聯合舉辦的。院方是為了培養下一代人才,劇組則能免費獲得優質的‘雜役’,也算是一次雙贏的合作。

這次實習的名額一共三個。分彆從表演係,編導係,導演係各選一名優秀的學生。紀佳南在之前舉辦的視頻大賽裡拔得頭籌,成功入選。

她這次的實習崗位是副導演的助理,為期三個月。

雖然隻有三個月,但這部戲的導演是國際上都享有盛譽的鬼才導演,李承安。他十七歲就開始執導電影。二十二歲在柏林電影節上獲獎。此次更是在各種國際電影節中獲獎。他導的電影,無一不一致獲得圈內圈外好評,簡直就是當代華人導演的驕傲。但凡能在他手下學得一丁半點,那可不比他們苦讀四年書強多了?何況,這次合作的明星陣容也是超一流的,新晉影帝葉凱,一線當紅花旦薑以柔。

跟著這樣的團隊混幾個月,以後起步的平台都不一樣了。

導演係的學生,都眼紅得不得了。所以之前才出了有人黑她刷票那事兒。

“佳南——紀導——”鄭浩此時也喝得七葷八素的了,大著舌頭走過來,拍了拍紀佳南的肩,“你,還沒有告訴我們,你怎麼把,把DV修好的,不是說,DV摔,摔壞了,卡也,折,嗝,折了嗎……”

劉夢:“對啊,你找了哪個電腦高手幫你修啊?也給我們推薦推薦唄?”

紀佳南:“……”

腦殼兒痛。

***

畢業後,學生們陸陸續續地搬出了宿舍,給下一屆的新生‘騰位子’。

紀佳南是最後一個搬出宿舍的。

幾乎是被‘攆’出去了。

宿管阿姨站在門口,抱著胳膊盯著她收拾行李。那架勢,大有她今天不自己滾蛋,就會被迫滾蛋的範兒。

紀佳南磨蹭到最後一天,也隻是不想回那個‘家’。

離劇組開機還有小半個月。

離劇組近的出租房,房租都有點貴。進組以後,就能申請劇組駐地的招待所。為了省錢,紀佳南就厚著臉皮在宿舍裡賴到最後一天。

然後這小半個月時間,她就在家庭旅館APP上找了一家短租房。

短租房所在的公寓隱匿在高樓林立的鬨市區,離劇組直線距離五百米。

小街小巷的,不通車。

這裡大約是塊沒來得及規劃的老式小區,幾條交錯的小街上密密麻麻地塞滿了長得相差無幾的居民樓。都是七八十年代建成的,跟批發似的。

天色漸晚,五十米一盞的昏黃路燈悠悠亮起,將腳下的那片小方地堪堪照亮。

地圖上的定位極其模糊,又沒有明顯的標識。紀佳南拖著巨大的行李箱,在彎彎繞繞的小區裡來回走了大半小時,才終於找到了她租的那幢居民樓。

老式居民樓沒有電梯,紀佳南一個人提著笨重的大箱子,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才爬上了公寓樓的七層。

紀佳南用房東給的鑰匙,打開了出租屋的門。

門開了,裡麵燈火通明,酒香四溢。

正對門坐著一幫糙老爺們兒,打著赤膊,正在酒桌上推杯換盞,劃拳摔臂。

有人聽見聲音,轉頭朝紀佳南這邊看過來。

一咧嘴,一口大黃牙。

“喲,姑娘,你找誰?”

他一說話,一桌的人便都陸陸續續瞧了過來。

一桌十個人,九個都是大花臂。

正對紀佳南那人,胸口兩柄黑色斧頭紋身,一抬手,一挺胸,那斧頭還會隨著肥碩的胸肌左右晃動。

紀佳南:“……”

紀佳南向後退了一步,再次抬頭確認了一下門牌號,702。沒找錯。

已經有個花臂小個子站起了身,朝紀佳南慢慢走了過來:“小姑娘找誰啊?跟叔叔說說。”

叔、你、妹。

她因為臉盤兒小,眼睛大,皮膚白皙,經常會有人錯把她當成未成年。